第578章 何以为报(第3/3页)

李庆安是在七天后才得到幽州城妙手回春堂出事的消息,此时他的五百精锐斥候已经撤到了太原,正在返回长安的途中,而妙手回春堂却被捣毁了,除了张越和赵家驹自尽外,四十三名伙计被抓,这其中有二十七人是情报堂的成员,同时,包括和妙手回春堂有直接关系的十五名军中汉唐会会员也被抓捕,包括了第一个发现安禄山使用火药的校尉陈志明。

李庆安的马车在长安城内辚辚而行,数百名亲兵执戟护卫在两边,在马车旁,内卫左将军胡沛云隔着车窗正向李庆安汇报河北最新的情报,“河北刚刚传来了消息,安禄山已经下令严禁幽州和附近几个州县的民间养鸽子,只要一经发现,全家处斩,同时严禁其他州县民众进入幽州,从幽州出去的人也要严格搜身,现在我们已经很难得到幽州的消息了。”

李庆安缓缓道:“鸽子不能养,可以用鹰,尽量隐蔽一点,总之情报不能断绝,可任命翼州支堂堂主齐雨花为河北道情报分堂堂主,命她重建河北情报堂,要吸取这次妙手回春堂的教训,不能再有半点闪失,另外,要加强对长安的监视,我怀疑安禄山会报复长安,他在长安一定也有情报机构,最好能利用他们报复长安的机会,将安禄山安插在长安的耳目一举捣毁,去吧!”

“属下遵命!”

胡沛云行一礼,便匆匆地离去了。

马车继续前行,半晌,李庆安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张越家族四代忠心,最后临死前以季布、侯赢明志,如此忠耿的部属,他何以为报?

在马车里除了李庆安外,还坐着他的次妃姜舞衣,舞衣不知道丈夫为什么带着自己同行,她心中疑惑,可见丈夫脸色凝重,她也不敢多问。

很快,马车进入了崇仁坊,在一栋不大的宅子前停了下来,另一名隐龙会成员,同时也是朝廷的礼部郎中王喜安上前去叫门。

这栋宅子就是张越在长安买的一栋房产,张越是隐龙会的核心成员之一,三代单传,张越的独子在十年前不幸病逝了,膝下便无子无女,两年前他的一名小妾为他生了一个女儿,不久这名小妾也染病去逝了,张越便将自己的女儿送到长安,交给自己的乳娘裘氏代为抚养。

乳娘裘氏一家便带着张越两岁的女儿生活在这座宅子中。

门开了,一名三十余岁的男子走了出来,他便是张越乳娘的儿子,名叫裘远儿,是一名皮毛商人,往来于安西和长安之间。

他一开门,见外面竟有如此多的军队,将他吓了一大跳,紧张地问道:“你们……找谁?”

王喜安和张越关系极好,他认识乳娘一家人,便笑道:“裘远儿,你不认识我了吗?”

裘远儿愣了一下,“你是……啊!你是王郎中。”

“还好,你还记得我。”

李庆安下了马车,王喜安便连忙给他介绍道:“殿下,这就是张越乳娘的儿子裘远儿。”

“殿下?”

裘远儿在安西见过几次李庆安,他忽然认出来了,吓得他连忙跪下道:“草民裘远儿叩见赵王殿下。”

“你起来吧!我来看一看张越的女儿。”

“啊!”地一声,裘远儿连忙回头喊道:“娘子,你快出来。”

只见院子里磨磨蹭蹭地走出一个年轻妇人,一看便知道是安西胡娘,她颧骨很高,嘴唇极薄,没有一点血色,浑身非常干瘦,个子倒是很高,身材就像一支后世的圆规。

她怀中抱着一个年幼的男孩,一手牵着一个四五岁的小娘,在她身后,还跟着另一个小女孩,约两岁左右,长得乖巧可爱,她牵着妇人的裙子,一双大眼睛怯生生地望着李庆安。

李庆安鼻子一酸,这个大眼睛的小姑娘像极了张越,他便知道,这就是张越留在世上唯一的骨肉了。

他蹲下来,双手伸给了小姑娘,笑道:“你就是张灵儿吧!我是你叔父,你爹爹让我来接你。”

小姑娘躲在妇人身后,不敢出来,裘远儿上前轻轻抓住她的手腕,半哄半拖告诉她,她的叔叔来看她了,将她拉到李庆安身边,李庆安取出一串亮晶晶的珍珠,挂在她脖子上笑道:“这是叔叔给你的,喜欢吗?”

小姑娘被漂亮的珍珠吸引住了,她柔嫩的小手捏着一颗珍珠,有点害羞地点点头,这时,裘远儿的另一个女儿伸手便要过来抢,却被裘远儿一巴掌打了回去,小娘顿时大哭起来,裘远儿娘子狠狠瞪了丈夫一眼,怒气冲冲地拉着女儿回去了。

裘远儿心中害怕之极,他连忙哆嗦着解释,“这个、殿下,我娘子是胡人,不懂礼仪。”

李庆安瞥了那妇人的背影一眼,冷冷道:“我不会追究你们,但孩子我带走了,作为你们抚养她一年的补偿,这座宅子归你。”

这时,舞衣走了上来,她蹲下来,取出一面镶满了宝石的小铜镜,给孩子照了一下,递给她笑道:“喜欢吗?”

小姑娘腼腆地笑了一下,轻轻点了点头,伸出两只小手抓住镜子,仔细打量镜中的自己,竟咯咯地笑了起来,舞衣喜欢她之极,她将小姑娘抱了起来,在她小脸蛋上亲了一下。

此时舞衣已经完全明白了李庆安的意思,她见李庆安用一种征求她意思的目光望来,便郑重地点了点头。

李庆安不再理会裘远儿,快步向马车走去,舞衣抱着小姑娘跟在丈夫身后,上了马车,她不时爱怜地抚摸着孩子的小脸,心中有一种难言的情绪,李庆安抚摸一下孩子的头发,道:“好好带她,将来她会是我大唐帝国的公主。”

舞衣默默点了点头,她感激地望着丈夫,眼睛有些红红的,此时小姑娘已经完全被精美的小铜镜吸引了,翻来覆去地看,竟没有一点留恋裘家的意思。

裘远儿呆呆地望着马车远去,他心中五味掺杂,不知是喜还是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