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艺术

总是会有一种时髦的兴趣:对驾驶邮车的兴趣——对扮演哈姆雷特的兴趣——对哲学讲演的兴趣——对奇迹的兴趣——对淳朴的兴趣——对辉煌的兴趣——对阴郁的兴趣——对温柔的兴趣——对残忍的兴趣——对盗匪的兴趣——对幽灵的兴趣——对魔鬼的兴趣——对法国舞蹈演员和意大利歌手以及德意志络腮胡和悲剧的兴趣——对在11月份享受乡下生活和在伦敦过冬的兴趣——对做鞋的兴趣——对游览风景名胜的兴趣——对兴趣本身,或对论兴趣的随笔的兴趣……

——皮科克(T. L. Peacock),《险峻堂》(Melincourt ,1816年)

与该国的财富相比,英国堪称著名的建筑物实在少得可怜……投入博物馆、绘画、宝石、古玩、宫殿、剧院或其他不可复制的东西的资金是那么少!外国旅游者和我们自己的期刊作者,都常常以作为大国主要基础的这一方面,当作我们不如别国的证据。

——莱恩(S. Laing),《一位旅行家对于法国、普鲁士、瑞士、意大利和欧洲其他地区社会和政治状况的札记》,1842年[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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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任何试图考察双元革命时期艺术发展概况的人来说,给他印象最深的第一件事,就是其欣欣向荣的状况。一个包括了贝多芬和舒伯特(Schubert)、成熟和年老的歌德、年轻的狄更斯、陀思妥耶夫斯基(Dostoievski)、威尔第(Verdi)和瓦格纳(Wagner)、莫扎特(Mozart)的最后日子,以及戈雅(Goya)、普希金(Pushkin,1799—1837)和巴尔扎克的一生或大半生的半个世纪,且不说一大批在任何其他人群中都会是巨人的那些人,这半个世纪堪与世界历史上相似时段的任何时期相媲美。这份非凡的业绩大部分要归功于各种艺术的复兴,这些艺术在实际上拥有它们的所有欧洲国家中,吸引了大批具有文化教养的公众。[1]

与其以一串长长的名录来烦扰读者,或许还不如随便挑选这整个时期的一些横断面,来说明这次文化复兴的广度和深度。例如,在1789—1801年间,对艺术创新饶有趣味的市民,可以欣赏到华兹华斯和柯勒津治的英文《抒情歌谣集》(Lyrical Ballads ),歌德、席勒、让·保罗(Jean Paul)和诺瓦利斯(Novalis)用德文创作的作品,同时,也可以聆听海顿(Haydn)的清唱剧《创世记》和歌剧《四季》,以及贝多芬的《第一交响曲》和《第一弦乐四重奏》。在这些年中,大卫(J-L David)完成了他的《荷卡米耶夫人肖像画》,戈雅完成了他的《国王查理四世的家庭肖像》。在1824—1826年间,他们可能已读过几本司各特(Walter Scott)的英文小说、莱奥帕尔迪(Leopardi)的意大利文诗歌和曼佐尼(Manzoni)用意大利文创作的《婚约夫妇》(Promessi Sposi )、雨果(Victor Hugo)和维尼(Alfired de Vigny)的法文诗歌,如果运气好的话,还可以看到普希金以俄文写作的《欧根·奥涅金》(Eugene Onegin)的早期部分,以及新编古代斯堪的纳维亚传说。贝多芬的《合唱交响曲》、舒伯特的《死神与少女》、肖邦的第一部作品、韦伯(Weber)的《奥伯龙》、德拉克洛瓦(Delacroix)的绘画《希阿岛的屠杀》和康斯太布尔(Constable)的《干草车》,也出自这一时期。10年之后(1834—1836年),文学中产生了果戈理的《钦差大臣》(Inspector-General )和普希金的《黑桃皇后》(Oueen of Spades);在法国产生了巴尔扎克的《高老头》和缪塞(Musset)、雨果、戈蒂埃(Theophile Gautier)、维尼、拉马丁(Lamartine)、大仲马(Alexander Dumas the Elder)等人的作品;在德意志产生了毕希纳(Buechner)、格拉贝(Grabbe)、海涅等人的作品;在奥地利产生了格里尔帕泽(Grillprazer)和内斯特罗的作品;在丹麦产生了安徒生(Hans Anderson)的作品;在波兰有密茨凯维奇(Mickiewicz)的《塔杜施先生》(Pan Tadeusz);在芬兰有民族史诗《卡勒瓦拉》(Kalevala)的初版;在英国产生了勃朗宁(Browning)和华兹华斯的诗集。音乐界则提供了意大利的贝里尼(Bellini)和多尼采蒂(Donizetti)、波兰的肖邦、俄国的格林卡(Glinka)等人的作品。康斯太布尔在英格兰作画,弗里德里希(Caspar David Friedrich)在德国作画。在1834—1836年的前后一两年中,我们可以读到狄更斯的《匹克威克外传》(Pickwick Papers)、卡莱尔的《法国大革命》、歌德的《浮士德》第二部、普拉滕(Platen)、艾兴多夫(Eichendorff)和莫里克(Morike)的诗歌、弗拉芒文(Flemish)和匈牙利文学的重要著作,以及法国、波兰和俄国主要作家的更多出版物;音乐方面则可听到舒曼(Schumann)的《大卫同盟舞曲》和柏辽兹(Berlioz)的《安魂曲》。

从这些信手拈来的例子中,有两件事显而易见。第一,艺术成就在这些国家中传播异常广泛。这是一种崭新的现象。在19世纪前半期,俄国文学和音乐突然形成一股世界潮流;美国文学虽然相形见绌,但随着库柏(Fenimore Cooper,1787—1851)、爱伦·坡(Edgar Allan Poe,1809—1849)和梅尔维尔(Herman Melville,1819—1891)的出现,也展现了一股世界性力量。波兰和匈牙利的文学和音乐,以及北欧和巴尔干诸国的民歌、童话和史诗,也是如此。而且,在几种新创造的文学文化中,其成就不但立即显见而且美妙绝伦,例如普希金依然是俄罗斯第一流的诗人,密茨凯维奇是伟大的波兰诗人,裴多菲(Petofi,1823—1849)是匈牙利民族诗人。

第二个显而易见的事实是,某些艺术和艺术风格获得了异乎寻常的发展。文学即是一个合适的例子,而文学中又以小说最为突出。历史上或许从不曾在短短半个世纪里集中出现过这么大一群不朽的小说家:法国的司汤达和巴尔扎克,英国的简·奥斯汀、狄更斯、萨克雷(Thackeray)和勃朗特姐妹(the Brontes),俄国的果戈理、年轻的陀思妥耶夫斯基和屠格涅夫(Turgenev)(托尔斯泰的第一部作品于19世纪50年代问世)。音乐甚至可以说是一个更引人注目的例子。直到今日,一般音乐会的演奏曲目绝大部分仍依赖活跃于这个时期的作曲家——莫扎特和海顿(尽管他们实际上属于前一个时期)、贝多芬和舒伯特,还有门德尔松、舒曼、肖邦和李斯特。器乐的“古典”时期主要是德意志单独成就的,但歌剧的兴盛比其他任何音乐形式更广泛,而且或许更为成功:在意大利有罗西尼(Rossini)、多尼采蒂、贝里尼和年轻的威尔第,在德国有韦伯和年轻的瓦格纳(且不提莫扎特的最后两部歌剧),在俄国有格林卡,以及法国的几个较次要的人物。另一方面,视觉艺术的成绩却要稍微逊色一些,除了绘画之外。大家公认,在西班牙间歇出现的伟大艺术家中,此时期的戈雅堪居历来最杰出的画家之流。也许有人会认为,英国的绘画[由于透纳(J. M. W. Turner,1775—1851)和康斯太布尔的出现]在这个阶段达到其成就的顶峰,而且其独创性也稍高于18世纪,当然也因此比之前和此后更具国际影响力。也许会有人认为,此时期的法国绘画[由于大卫、杰里柯(J-L Gericault,1791—1824)、安格尔(J-D Ingres,1780—1867)、德拉克洛瓦、杜米埃(Honore Daumier,1808—1879)和年轻的库尔贝(Gustave Courbet,1819—1877)的出现]如同其历史上所曾有过的卓越绘画一样杰出。另一方面,意大利的绘画事实上已走到达几世纪之久的辉煌尽头,德意志的绘画则远远落后于德意志的文学或音乐的独特成就,或者其本身在16世纪取得的无与伦比的成就。在所有国家里,雕塑的成就皆明显逊于18世纪。在建筑方面,尽管在德意志和俄国出现过一些值得注意的作品,但情况也如雕塑一样。实际上,这个时期最伟大的建筑成就,无疑是工程师的杰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