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一章 栾书的圈套(第2/3页)

可是,不高兴的事情随后发生了。

按规矩,谁射死的猎物,由谁的随从拿走。郤至射死了野猪,自然是郤至的随从拿来放在自己的车上,算是郤至的猎物。谁知道厉公有个随从叫做孟张,大概以为这头猪是厉公先射的,所以应该归厉公。于是不等命令,孟张就跑过去抢那头野猪。

郤至一看,不高兴了,心说你这个死太监没看见野猪是我射死的吗?就算献给国君,那也该我献啊。

想到这里,郤至又抄起了弓,一箭出去,可怜孟张也是耳朵中箭,然后栽倒在野猪的身边。

“哗——”所有人都吃了一惊,为了一头野猪,郤至竟然射死厉公的随从。

“来人,把野猪给我扛过来!”郤至脸不变色心不跳,让自己的随从把野猪扛了过来。

郤至跳下车,来到厉公的面前,高声说:“主公,这头野猪献给您。”

晋厉公摆了摆手,没有回答。

“收队。”厉公下令。他已经没有心思再打猎了,随后他轻声嘟囔了一句:“欺人太甚。”

不欢而散。

晋厉公为什么要忍下这口气?因为郤家的实力太强了,即便他对郤至再怎么不满意,他也不敢轻举妄动。

郤家的实力强到什么地步?三卿五大夫,三位内阁成员,五名政府部长。

回去的路上,郤至谈笑自若,毫不在乎。

栾书阴沉着脸,他知道自己应该有所动作了。

有一个人愁眉不展,整天没有说一句话,没有发一支箭。谁?士燮。

【诅咒】

士燮早已经看到了危机,现在则看得更清楚。他很担心,不是担心三郤,而是担心自己会受到连累。

回到家里,士燮把自己宗族的祝史找来。祝史是干什么的?主持宗教仪式的人。

“从今天开始,我要你天天诅咒我,求上天让我早点死。”士燮给了一个让祝史大吃一惊的命令,诅咒自己的人还真没见过。

“搞笑吧?”

“搞你个头。如今权力斗争白热化,随时变天,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大难临头。我要是死了,不仅我躲过去了,而且我们士家也能存在下去。”士燮很严肃地说。这也算牺牲自己保全大家吧。

从那之后,士家家族每天都在诅咒士燮,祝他早日实现死的愿望。

“老天爷,求求您了,让士燮早点死吧,早点死吧,早点死吧。”

所以,自我保护有两种方式:自卫或者自残。

『权力斗争金科玉律第二十二条:如果无力自卫,就自残。』

终于,鄢陵之战第二年的六月九日,士燮的心愿实现了。

在临死之前,士燮和儿子士匄还有一段临终对话。

士燮:“我的话你记住了吗?”

士匄:“记住了。”

士燮:“说一遍。”

士匄:“多吃肉,少喝酒;嗓子常发炎,开会少发言。”

士燮闭上了眼睛。

士燮把自己给诅咒死了之后,卿的位置腾出来了一个。现在,谁来接替士燮的中军佐,谁晋升为卿,是一个人人都关注的事情。

晋厉公把苗贲皇找来了,他很喜欢这个楚国裔晋国人。

“老苗啊,鄢陵之战你立了大功,我打算让你当卿。”晋厉公要提拔苗贲皇——破格提拔。

“主公,不行不行。我哪有卿的水平啊?我连晋国普通话都说不好,还是找别人吧。”出乎厉公的意料,苗贲皇竟然拒绝了。

“哎,你就别谦虚了,你有这个实力啊,你一定要当。”

“主公,真不行。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吧。我一个外来户,除了主公您,没谁待见我,好些人盯着这个位置,要是给了我,我真不知道哪天会怎么死。主公,求求您放过我吧,我爹的教训还不够惨痛吗?我还想多活几年呢。要是主公一定要我当,我只好跑到齐国去了。”苗贲皇的态度异常坚决,那是想得太明白了。

“唉。”晋厉公叹了一口气,他有些恼火,又有些无奈。

苗贲皇第二天就回了自己的采邑,远远离开了伟大首都这个是非之地。

用句《三国演义》的句式:苗贲皇,聪明人也。

多亏苗贲皇够聪明,否则百家姓就没有苗姓了。

有的人远远避开,有的人却在殷殷期盼。

三郤都在等待,而郤至更是瞄准了中军佐的位置。此外,郤家还有五个大夫,也有望晋升为卿。郤至没有跑跑关系什么的?那年头,还不时兴跑官呢。

终于,等到了宣布的日子。

“经过我和栾元帅反复商量,现决定,因为暂时没有合适人选,中军佐空缺。”晋厉公宣布。为什么这个位置空起来?厉公从苗贲皇拒绝出任卿这件事情得出了一个结论:卿的位置不给郤家,郤家不高兴;给了郤家,全国人民不高兴。所以,干脆空着。

巧合的是,栾书也是这么个想法,两人一拍即合,就这么决定了。

三郤很郁闷。

“该死的栾书,一定是他在搞鬼。”三郤一致认定是栾书在整他们。他们猜对了,但是也不全对,因为在这个问题上,晋厉公和栾书的意见高度一致。

不管怎样,三郤恨死了栾书。

“栾书,让你牛,看你能牛多久,老子总有一天要当上中军帅。”郤至公开这样说。

可是,郤至没有去想,现在有多少人在说:三郤,让你们牛,看你们能牛多久?

【圈套】

栾书不是傻瓜,他很聪明,也很能忍。

事实上,栾书的名声非常之好,他是个廉洁奉公的人,家里说不上穷,但是绝对不能说是富足。这么说吧,一不贪污,二不受贿,三不结党。

可是,栾书这个好人也觉得不能再忍下去了。

而有的时候,当好人决定反击的时候,其手段可能更加彻底。这一点,就像当初荀林父收拾先榖一样。

栾书下定了决心:动手。

晋军在鄢陵之战中活捉了楚共王的弟弟公子筏,就关押在栾书的家里。那时候捉到了高级俘虏,通常都是关押在某个大夫的家里。

栾书把公子筏叫来了。

“公子,想家吗?”栾书问。

“想。”

“想回家吗?”

“想。”

“想老婆吗?”

“想。”

“想回家见老婆吗?”

“想。”

栾书啰里啰唆问些问题,要把公子筏的念头吊起来。果然,他看见公子筏的眼中放射出人性的光芒。

“照我说的去做,就放你回家,行不行?”

“行,当然行。”

第二天,栾书去找晋厉公了。

“主公,上次我们捉了公子筏,还记得吗?”栾书问。

“记得,什么事?”

“这小子想戴罪立功啦,他要检举揭发。”

“检举揭发什么?”

“他不肯说,说一定要直接跟主公说,还说事关晋国的存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