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儒家思想的形成(第5/12页)

一般人到了这个层次,便会考虑下海,跳到体制外去干一番事业。但孔丘不是这样,他坚持认为,“学而优则仕”。学了一肚子学问,如果不去当官,有如纸上谈兵,没有任何意义。恩格斯在马克思墓前说的那番话,完全可以用在孔丘身上:他不满足于当理论家,他要做的是改变这个世界,将它改造成他认为是正常的模样。

孔丘三十岁那年,在曲阜见到了来访的齐景公和晏婴。据说他们之间发生了一次短暂的对话,齐景公对他的观点表示十分赞同。这次对话成为五年后他奔赴齐国的契机。

孔丘三十四岁那年,孟氏的族长仲孙貜去世,临终前将两个儿子——仲孙何忌和南宫敬叔托付给孔丘,让他们跟随孔丘学礼。这也是孔丘收过的地位最高的学生。

孔丘三十五岁的时候,鲁国发生内乱,鲁昭公被季孙意如赶到了齐国。仲孙何忌当年十四岁,孟氏的家政由家臣们把持,他们站在季孙意如那边,参与了进攻鲁昭公的行动。对于这种做法,孔丘肯定是不能赞同的,他选择用脚投票,也步鲁昭公的后尘,来到了齐国。他一开始在高氏家族中担任家庭教师,希望通过高氏再度见到齐景公。经过一段漫长的等待之后,他终于如愿以偿。这里必须说明的是,他不是那种浪费时间的人,等待的过程中,他找到齐国的大乐师学习古代的音乐,而且完全沉迷进去,以至于“三月不知肉味”,一时传为美谈。

齐景公见到孔丘,问了一个问题:如何治理国家?这个问题很大,孔丘却只用了八个字来回答:“君君,臣臣,父父,子子。”齐景公猛拍大腿,说了一句大实话:“讲得太好了,如果不是那样,就算仓库里有粮食,我恐怕都吃不到了!”

这八个字在现代常被人诟病,认为是封建思想的集中体现。作者个人之见,封建不假,但是八个字的背后透出的“正名”思想,却是放之四海皆准的原则。试想,君有君的样子,臣有臣的原则,既是对臣的约束,更是对君的约束,难道有什么错吗?一个社会,如果“公仆”养尊处优,颐指气使,“主人”朝不保夕,噤若寒蝉,是不是也该想想孔丘那八个字,好好地正一下名呢?

几天之后,齐景公又接见孔丘,再度就如果治理国政征询他的意见。孔丘的回答仍然很简单:“节省财用。”那钱都是老百姓的血汗钱,你别今天开运动会,明天搞赛歌会,把个办公楼修得比周天子的还气派。花钱的时候多思量,把钱用到点子上,那就OK啦!齐景公听了很高兴,便想赏给孔丘一块封地,让他安心为齐国服务。没想到晏婴站出来强烈反对:“这些儒生尽瞎扯些没边的事,说得好听,却没人愿意去执行。他们举止傲慢,自以为是,谁也指挥不了。他们特别爱办丧事,破产也要厚葬,这种风气不可助长!他们到处游说,推销过时的政治主张,求官求财,这样的人怎么可以委以重任?周朝礼崩乐坏已经多年,他却还在那里大放厥词,说什么穿衣戴帽要合乎礼,上车下车要怎么优雅,那一套东西让人一辈子都学不透,多少年也掌握不了。您如果要用他的理论来治理齐国,只怕适得其反。”

晏婴无疑是个很有智慧的人,但是从前面的“二桃杀三士”和现在对孔丘的态度,不难看出他其实也有狭隘的一面。齐景公历来对晏婴言听计从,再见到孔丘时,虽然还是很尊重,却不再提有关治国的问题了。孔丘感觉到了这其中的变化,不久之后就离开齐国,又回到鲁国。

公元前509年,鲁定公即位,孔丘四十二岁。鲁国的政局依然不稳定。也许是受了老子的启发,也许是经受了时间的历练,孔丘现在对于做官这件事,态度就淡定多了。他对学生说:“国有道,其言足以兴;国无道,其默足以容。”国家政治开明,我就说两句;政治不开明,我就马上闭嘴,不给政府添乱。这种圆滑的态度,和当初那个信誓旦旦要为世界正名的孔丘判若两人。他又说:“道不行,乘桴浮于海。”这是更进一步的表态:如果实在没人爱听我唠叨,我就乘条小船,漂流到海上去隐居吧!

这一时期的孔丘,确实是韬光养晦,将注意力转移到与政治无关的事情上来。公元前505年,季孙意如去世,季孙斯继承家业。有一天季家在院子里打井,挖出了个罐子,里面有一只类似于羊的小动物。有几个好事者故意到孔丘那里诈他:“我们挖到了一只狗。”孔丘问明了情况,很肯定地说:“以我所知道的,应该是只羊。”人们大吃一惊:“你是怎么知道的?”孔丘说:“书上说了,山林中的怪物叫夔,水里头的怪物叫龙,土里的怪物叫坟羊。如果是挖井得到的怪物,必定是羊。”那些人讨了个没趣,悻悻地走了。

还有一个故事。吴王阖闾出兵讨伐越国,在会稽城得到一根骨头,仅骨节就能装满一车,谁也不认得。他听说孔丘博学多才,便专门派人到曲阜来问孔丘。孔丘说:“当初夏禹召集天下的神仙鬼怪到会稽山开会,防风氏迟到了,禹就杀了他,陈尸示众,他的一节骨头就有一辆车子那么长,我估计你们得到的就是防风氏的骨头。”吴国人很惊讶,又问:“那神仙鬼怪又是怎么回事呢?”孔丘说:“山川之神能够纲纪天下,而主管祭祀山川的人就叫做神,祭祀社稷的便是诸侯,他们都归周天子管辖。”吴国人听得晕晕乎乎,追问道:“那防风氏管什么呢?”孔丘说:“祭祀封山和禺山。”吴国人问了最后一个问题:“那防风氏有多高?”孔丘笑了:“僬侥氏高三尺,这是最矮的人。最高的人不能超过十倍,顶多也就是三丈吧。”吴国人佩服得五体投地,满意而归。

空有那么多古怪的知识,孔丘没写本《魔戒》,实在是太可惜了。当时正是阳虎祸乱季氏的时期,如本书前一节所述,孔丘似乎还出来帮阳虎做过事。但很快他便认识到这是一个政治漩涡,站在哪边都有很大的风险,于是又回到家里,专门从事《诗》《《礼》《乐》的整理工作。相传他在这段时间还开始着手修订鲁国的史书《春秋》,这也就是本书大部分内容所依据的史实。

如果孔丘确实做过那些工作,那他对中国文化的传承确实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众所周知,春秋时期兵荒马乱,礼崩乐坏,上古的典籍残缺不全,再加上周朝遭遇了王子朝之乱,大量古籍遗失损毁。孔丘几乎是力挽狂澜,一方面考查夏、商、周三代的礼乐制度,一方面整理残缺的文字。据说他将上起尧舜,下至秦穆公时期的皇家档案文件都编排起来,形成了完整的资料。后人读到的《尚和《礼记》都是由他编定的。另外他还对古代流传的诗歌进行了删选,形成了现在人们看到的《诗经》,而且他给这三百多首古诗都配上了乐谱,以便于人们传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