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第二十二(第2/2页)

1948年初,“台大”中文系主任许寿裳被暗杀后,魏建功、李霁野、李何林先后辞职返回大陆。台静农留了下来,他说:“实在是因为家眷太多,北方天气冷,先是一人一件过多的棉衣就开销不起,台湾天气暖和,这一项开销就省下来了。”

建国后,马连良夫妇从香港回到北京,离港之前,曾请星相家算命卜卦。这个有名的星相家,就是住堡垒街的袁树珊。卜算的结果,袁树珊说:“你(马连良)还有十五年大运。”后来果然。

邵洵美在1958年继续肃反时被捕入狱,这位盛宣怀的女婿,在狱中受尽煎熬,他不听大家的好意劝告,即对粥汤米粒要慢慢品尝,甚至要留着吃,几乎每餐饭都一下子吃光、刮光。他总是气喘吁吁地说:“我实在熬不落了!”有一次,他看见了胡风分子贾植芳,“呆滞的目光突然发亮”,他小声对贾说:“我们不是一块在韩待桁家里吃过螃蟹吗?”

1961年9月,上海音乐学院党委书记兼院长钟望阳为龙榆生摘帽,龙赋《贺新郎》(泪涌情难抑)一阕。自此后,龙的处境稍胜于前。龙为什么忽然得到“恩赦”摘去了“右派”的帽子呢?1979年中共上海音乐学院委员会在《关于龙榆生同志错划右派的改正报告》中说,“约1961年起,龙曾协助我公安机关做某对象的侦察工作多年,配合尚好。”1983年上海音乐学院在《悼词》中则说,“在他的最后几年中,还接受了党交给一项有关某一部门的专门任务,尽了自己的力量,得到了肯定。”

“文革”中,批斗陈景润的人宣布:“让哥德巴赫猜想见鬼去吧!1+2有什么了不起!1+2不就等于3吗?吃着农民种的粮食,住着工人盖的房子,有解放军战士保护着,还领着国家的工资,研究什么1+2=3,什么玩意儿?伪科学!”陈腾地跳上桌子,一步便迈向洞开的窗户,纵身往下一跳!命不该绝。他从三楼窗口往下跳,伸出的屋沿挡了他一下,只是大腿上擦破了点皮,有涔涔的鲜血冒出来。一个造反派干将,见到跳楼后平安无事的陈景润说:“真不愧是个知名的数学家,连跳楼都懂得选择角度!”

钟惦斐在干校里掏厕所特别用心,而且创造出配套工具。比如一个空罐头盒,在上面打两个眼儿,穿铁丝,挂在棍上,可掏出深坑里的粪,就是他想出来的。他掏过的厕所空空洞洞,纤尘不染。后来干校快结束了,让大家填一份履历表,其中有一项是特长和今后志愿。钟惦斐除自己的电影理论专业之外,特长填了“掏厕所”。志愿一栏中,写的是:清洁工人。

钱钟书、吴晓铃两人曾在干校里烧开水。两位是有名的大学问家。钱著有《围城》、《谈艺录》、《管锥编》等书,吴是解放后出版《西厢记》最早注本的注者,戏剧专家。钱、吴成天围着锅炉烧水,烧得“两鬓苍苍十指黑”,到了冬天,北风老往膛里灌,水老烧不开。里头加热,外头加冷。有人不自觉,去打热水洗脸洗脚,这种时候钱、吴就会用充满“愤恨”的眼光盯着这些人!

1978年全国第四次文代会后,沈从文长期冷落的门庭重新变得热闹起来,各色各样的拜访者接踵而至,国内的报刊也开始出现重新评价沈从文文学成就的文章。与沈从文有过多年友谊的萧离解嘲似的说:“沈先生的行情正在看涨。”对这一切,沈显得平静。在谈到他的文学创作时,他总是轻轻地挥着手:“那都是些过时了的东西,不必再提起它。……我只不过是个出土文物。”

世纪之交,寿者荣辱。上海文坛的百岁老人,有章克标、巴金、施蛰存等人。一次李欧梵拜访施蛰存,谈到要为他贺百岁寿辰,施说:“一百岁对我还有什么意义?”“我是二十世纪的人,我的时代已经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