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西洋(第2/3页)

“大八丹”条称其“国居中西洋之后”,“田平丰稔”、“地产绵布”。(注:同上书,第280页。)关于大八丹的地望,日本学者藤田丰八不清楚,美国学者柔克义(W.W.Rockhill)认为大八丹为印度西南马拉巴尔(Malabar)的Dudhattan的译音。苏继庼则认为14世纪中叶摩洛哥航海家至马拉巴尔,提到两个地名,一个是Dahfattan,另一个是Budhattan。他认为大八丹是Dahfattan的译音。至于大八丹“国居西洋之后”一句,苏氏认为“本书‘西洋’一名,其义广狭不一。广义之‘西洋’殆指西南海域;狭义之‘西洋’则指大食海区域”。苏氏限于时代,不明白“西洋”与马八儿及与南印度的关系。五代至宋时,逐渐出现以中国地理坐标中心的海外地名,“西洋”的出现的便是一例。理解这一点,就可明白“国居西洋之后”,是说从中国出发航海,先至“西洋”,再至大八丹。如是,则大八丹应位于“西洋”以西不远处海滨。上文已经提到,元代有时“西洋”是马八儿的汉名,其地位于今印度的泰米尔那度州。大八丹亦应位于该州某地。

20世纪80年代,印度泰米尔那度大学考古学教授苏拔拉雅鲁(Y.Subbarayalu)于斯里兰卡满泰半岛相对的印度南端海滨的一个名曰帕里雅八丹(Pariyapattinam)的小村中发现了一些13—14世纪的中国龙泉青瓷碎片和一些14世纪景德镇的青花瓷片。日本东京大学教授辛岛昇认为,这个名曰帕里雅八丹的小村就是大八丹。因为pariya在泰米尔语中意为“大”,而pattinnam则意为“港市”。

“大乌爹”条说其“界西洋之中峰”,并说其国“煮海为盐”,“地产布匹、猫儿眼睛、鸦鹘石、翠羽”。货币如“西洋诸番国,铸为大小金钱使用,与中国铜钱异”。(注:汪大渊:《岛夷志略》,苏继庼校注本《岛夷志略校释》,第339页。)此大乌爹国,柔克义认为在非洲,沈增植与藤田丰八皆认为在印度。苏继庼认为在孟加拉湾西北印度之奥里萨(Orissa),此说恐不确。大乌爹地界“西洋之中峰”,当与马八儿和俱蓝相去不远。从其地出产猫睛石、鸦鹘石看,亦应在南印度。至于所谓“西洋诸番国”,当指马八儿、俱蓝附近各国。

“天堂”条(即今麦加)说,“云南有路可通,一年之上可至其地。西洋亦有路通”。(注:同上书,第352页。)云南自元初世祖命赛典赤为行省平章以来,许多穆斯林移居其地。穆斯林五大功课规定一生中在条件许可时,应赴麦加朝圣,故元代云南穆斯林赴“天堂”者不乏其人。曾朝过圣之穆斯林称“哈吉”。郑和之父名马哈吉,当去过麦加。从云南赴麦加应取道缅甸。所谓“西洋亦有路通”意为从马八儿、俱监亦可赴天方。

“甘埋里”条称其国“与佛朗相近,乘风张帆二月可至小俱喃”,又说“所有木香、琥珀之类,均产自佛朗国来,商贩于西洋互易”。(注:同上书,第364页。)甘埋里的地望,诸家所说不一。大体上指南印度洋科摩罗群岛与忽鲁谟斯两说。佛朗为阿拉伯语Franak,乃对欧洲和十字军的称呼,源于“法兰克”。其地既与佛朗相近,则上述两说皆有可疑处。此问题因与本课题偏离较远,留待以后讨论。“商贩于西洋互易”是说甘埋里商贩从欧洲或东地中海地区所贩商品,都运至马八儿、俱监一带交易。

(二)“西洋第三港”

《岛夷志略》“苏禄”条在介绍各种珍珠时说,有“出于西洋之第三港”,同段另一处又径称“第三港”。“第三港”条中,汪大渊又提到:“第三港古号马渊,今名新港,口岸分南北,民结屋而居。田土、气候、风俗、男女与八丹同。去此港八十余里,洋名大朗,蚌珠海内最富。”作者还详述了当地采取珍珠的过程。(注:汪大渊:《岛夷志略》,苏继庼校注本《岛夷志略校释》,第178、287页。)第三港的珍珠不但运销海外,也贩至印度南部其他港转口。在同书“沙里八丹”条中,汪大渊即提到,“地产八丹布”,“珍珠由第三港来”。

此“第三港”名称的来历,苏继庼认为“乃以其位于蒂鲁钦杜尔(Tiruchendur)与卡亚帕塔纳姆(Kayalpatanam)二港之北,顺次为第三,故有第三港之名”。清末民初沈曾植曾认为它的古名“马渊”与《海录》之“马英”有关,当位于印度西南之地。苏继庼认为当为铜叶河下游加一港外淤岸之新港“奔颜加一”(Punnei-Kayal)。苏氏还在前人研究的基础上,提出《岛夷志略》“西洋第三港”条中有关采珠的记载,与《马可波罗游记》所述在马八儿附近采珠恰恰相吻,并认为自古锡兰以海珠为名产,当出于此附近。苏继庼进而考定,“印度半岛南端有铜叶河(Tamraparni)注入马纳尔湾中”,希腊人已称为“真珠大市场”。其下游有“加一”港口,为泰米尔语“水道”之义。此“第三港”与“新港”及《元史·马八儿传》中之“新村马头”皆为其地。至于距“第三港”八十里之“大朗洋”,苏氏认为当为铜叶河梵名Tambraparni的音译,其地即马纳尔湾之珠池。(注:同上书,第288—290页,见注释。)由此观之,“第三港”为马八儿重要港中,盛产珍珠。

(三)西洋人

《岛夷志略》“旧港”条提到当地土地肥美,或云“一季种榖,三年生金,言其榖变为金也”。后来“西洋人闻其田美,每乘舟取田内之骨,发归彼田为之脉而种榖”,因此“旧港之田不复生金”。(注:汪大渊:《岛夷志略》,苏继庼校注本《岛夷志略校释》,第187页。)泛舟至旧港取土的当为马八儿人或俱蓝人。

(四)西洋国

元末明初周致中曾著有《异域志》,书中提到一个“西洋国”,说“在西南海中,地产珊瑚、宝石等物”。同书在“虎六母思”(忽鲁谟斯)条中又说,“其国地西南海中。回纥之国。其地至热,出番布珍宝,与西洋国颇同。”(注:中华书局点校本,1981年,第23页。)同书“黑暗国”条述曰“地产犀牛,与回鹘同,即南海中回回也,未尝入中国,其俗皆与西洋同”。(注:同上书,第30页。)这里所提到的“西洋国”,校注者陆峻岭认为就是“古里”,即元代之俱蓝。此说乃本于《岛夷志略》。如前所述,元代的“西洋国”应当指不阿里的祖国马八儿(注:参见拙文《“东洋”与“西洋”的由来》,见本书第13页。)、俱蓝(古里)和南印度。

元以后“西洋”的概念继续为中国人袭用,但其意义与元代相较有了一些区别,其地理范围各书记载也不一致。《东西洋考》中的“西洋”,约相当于宋元时代的“小西洋”的概念。而宋元时代南印度的汉名“西洋”在郑和时代被称为“西洋锁里”。元代“西洋”兼指古里或印度南部其他地方的意义在明清两代继续使用。如巩珍《西洋番国志》在“古里国”条中说:“古里国,此西洋之大国也”。(注:向达校注本,中华书局,1981年,第27页。)此外“西洋”在明代又兼指印度和印度以西地域,这一点广为人知,此处不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