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七十三 白起王翦列传第十三（第2/2页）
秦王派王龁代替王陵带兵，八九个月围攻邯郸，不能拔取它。楚国派春申君和魏公子带兵几十万攻打秦军，秦军多人伤亡。武安君说道：“秦国不听从我的计谋，现在怎么样啦？”秦王听到这些话，气愤起来，硬要武安君就任，武安君就借口病重。应侯去动员他，也不就任。于是罢免武安君，降为士兵，要他移居阴密。武安君因病，未能成行。过了三个月，诸侯国的军队急剧地进攻秦军，秦军多次退却，使者天天到来。秦王就派人遣发白起，不能让他留在咸阳城里。
武安君动身以后，走出咸阳城西门十里地，到了杜邮。秦昭王跟应侯和大臣们商议说：“白起迁居的时候，他的心情还是郁郁不服气，有怨言。”秦王就派使者赐给他一把剑，让他自杀。武安君拔剑就要自杀，说：“我对苍天有什么罪过而到了这个地步呢？”过了很久，说：“我固然该死。长平这一战役，赵军士兵投降的几十万人，我用欺骗手段把他们全部活埋了，这就足够叫我死了。”他就自杀而死。武安君死于秦昭王五十年十一月。他的死并不是自己的罪过，秦国人怜悯他，城乡都祭祀他。
王翦是频阳东乡人。年轻时就爱好军事，服事过秦始皇。秦始皇十一年，王翦带兵攻打赵国的阏与，攻克了它以后，又拔取九个城邑。秦始皇十八年，王翦带兵攻打赵国。一年多之后，终于战胜赵国，赵王投降，全部平定了赵国的土地，改设为郡。第二年，燕国派荆轲到秦国搞暗杀，秦始皇派王翦攻打燕国。燕王姬喜逃到辽东，王翦便平定了燕国蓟都而回来。秦国派王翦的儿子王贲进击楚国，楚军战败。王贲又回师进击魏国，魏王投降，终于平定了魏国的领土。
秦始皇已经灭亡了韩、赵、魏三国，赶跑了燕王，还多次击破楚国的军队。秦国将领李信，年轻勇敢，曾经率领几千士兵把燕太子姬丹一直追赶到衍水边，终于胜利地活捉了姬丹。秦始皇认为他贤能勇敢。当时秦始皇问李信说：“我想攻占楚国，由将军你估计要用多少人才足够？”李信说：“不超过用二十万人。”秦始皇问王翦，王翦说：“非六十万人不可。”秦始皇说：“王将军老了，为什么这样胆怯！李将军果断勇敢，他的话是对的。”于是派李信和蒙恬率领二十万兵南下攻打楚国。王翦的话没有被采纳，便托言生病，告老回到频阳。李信进攻平与，蒙恬进攻寝邑，大败楚军。李信又攻打鄢邑和郢都，攻下了它们，这时便带着队伍向西挺进，和蒙恬在城父会师。楚军趁势尾随秦军，三天三夜没有停息，大败李信的军队，攻入两个壁垒，杀死七个都尉，秦军逃跑了。
秦始皇听到这个消息，极为愤怒，亲自飞驰车马前往频阳，当面向王翦道歉说：“我因为没有采纳将军你的计谋，李信果然使秦军受辱。现在听说楚军天天向西挺进，将军你虽然有病，但难道忍心不管我吗？”王翦推脱说：“老臣体弱多病，脑子糊涂，希望大王另选良将。”秦始皇又劝止说：“好了，将军不要再推辞了！”王翦说：“大王如果一定不放过要任用我，那就非六十万人不可。”秦始皇说：“就听将军的计划罢了。”这时王翦率领军队六十万人出发，秦始皇亲自送到灞上。王翦临出发时，请求赐良田、住宅、园林、池塘很多。秦始皇说：“将军走吧，为什么担心贫穷呢？”王翦说：“作为大王的将军，即使有功劳，终究也难得封侯，所以趁着大王信任我的时候，我也就及时请求园林、池塘来作为子孙的产业罢了。”秦始皇大笑。王翦到了关口以后，又五次派使者回朝廷请求赐良田。有人说：“将军请求赏赐，也太过分了吧。”王翦说：“不对。秦王粗暴而不信任人，现在倾尽秦国的武装部队单独委托给我，我不多请求田地住宅作为子孙的产业，来隐固自己，难道反要让秦王因此怀疑我吗？”
王翦果然代替李信进击楚国。楚国听说王翦增派部队前来进攻，就倾尽国内兵力来抗拒秦军。王翦一到，就加固壁垒来防守，不肯出战。楚军多次出兵挑战，秦军始终不出兵迎战。王翦每天让士兵休息洗澡，并改善伙食来抚慰他们，自己跟士兵一起吃饭。过了很久，王翦派人问：“军营中在玩游戏吗？”回报说：“正在扔石头和跳远。”这时王翦说：“士兵可以使用了。”
楚军多次挑战但秦军不出兵，便撤兵向东后退。王翦趁势出动部队追击楚军，命令壮士击杀，大败楚军。追到蕲县以南，杀死楚军的将军项燕，楚军终于败逃。秦军便乘胜夺取和平定了楚国境内的城邑。一年多以后，俘虏了楚王负刍，终于平定了楚国故土，改为郡县。接着向南征伐百越的君长。王翦的儿子王贲跟李信攻占和平定了燕国和齐国的领地。
秦始皇二十六年，完全兼并天下，王氏和蒙氏的功劳居多，他们的声名流传于后代。
秦二世的时候，王翦和他的儿子王贲都已经死了，而又诛灭了蒙氏。陈胜起义反抗秦朝时，秦国派王翦的孙子王离去进击赵国，把赵王和张耳围困在巨鹿城。有人说：“王离是秦国的名将。现在带领强大的秦国军队，去攻打刚刚建立的赵国，拿下它是肯定的了。”有门客说：“不对。三代连任将军的一定要失败。一定要失败的原因是什么呢？一定是在于他们杀戮的人太多了，他们的后代便遭受那不祥之灾。现在王离已经是第三代担任将军了。”过了不久，项羽救援赵国，进击秦军，果然俘虏了王离，王离的军队终于投降诸侯的联军。
太史公说：俗话说：“尺有所短，寸有所长。”白起预料敌情完全符合不断变化的实际，奇计层出不穷，声威震动天下，但他却不能挽救来自应侯的灾难。王翦担任秦国的将军，扫平六国，正当这个时候，王翦身为老将，秦始皇师从他，但王翦不能辅佐秦国建立德政，巩固它的根基，却苟且迎合以求取容身之地，直到老死。到了孙子王离，被项羽俘虏，不也是应该的吗？他们都各有自己的短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