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鸟卵到伟哥:关于春药的历史漫谈(第2/3页)

内服之药,当然也有作用于女性者,服用后能令女性春情荡漾,难以自制。小说中常有此种情节,比如《天龙八部》中,“四大恶人”让段誉和一个被认为是他同父异母妹妹的少女服下了烈性春药,再将两人关在密室之中,要看他们乱伦的笑话,使两人灵肉交战,苦受煎熬。这些描写并非凭空想象,古代和现代药品中,都有这样的催情品种。

春药之用法,自然有内服、外用两类。内服与其他药物无异,药性激烈者通常在性交前临时服用;药性和缓者往往需按时连续服用。外用则不外作用于女性阴道或男性龟头。

春药之名称,虽五花八门,也有一定规律。

有指明主料者,如“兴阳蜈蚣袋”、“龙骨珍珠方”,“海狗大补剂”等,又如近年香港的“玉树”系列之宝、珍、丸(号称是用非洲秘方“玉树皮”为主料制成)。

有强调效果者,如“治男子欲令健作房室一夜十余不息方”、“治男子令阴长大方”(使阴茎长大)、“令女玉门小方”(使阴道窄小)、“疗妇人阴宽冷急小交接而快方”,此外如“铁钩丸”、“固真膏”、“四时双美散”、“金枪不倒丸”、“太极益肾丹”、“灵龟展势方”(外用)之类。

有借用传说者,如“秃鸡散”、“妲己润户方”、“始皇童女丹”、“孙妃煖炉丹”、“隋炀帝怡情固精丹”、“武则天花心动”、“安乐公主如花夜夜香”(刺激阴道之药)、“素女遇仙丹”(外用),等等。

春药之材料,则颇有出于附会者——有些药材即使真有壮阳作用,古人也仅能提出一些荒谬的理论以支持之。此处只稍举两例,以见一斑:

比如常见的壮阳药之一肉苁蓉,明人笔记《五杂组》上说:

肉苁蓉,产西方边塞土堑中及大木上。群马交合,精滴入地而生。皮如松鳞,其形柔润如肉。塞上无夫之妇,时就地淫之。此物一得阴气,弥加壮盛,采之入药,能强阳道,补阴益精。

其说在唐段成式《酉阳杂俎》中已有之。马精人地而生,当然不可信。妇女将此物用作自慰工具,就使古人相信它“能强阳道”。

又如蛤蚧(学名Gekko gecko,一种爬行纲壁虎科动物),古人认为此物“性淫”——发情交尾时缠结成对,经日不散,以产于广西梧州者为贵,又以成对者为贵,取以浸酒,酒作碧绿之色,被认为壮阳大补。故蛤蚧一直是古代春药中的主要药材之一。

春药药材中,常见的还有海马、鹿茸、石燕、丁香、枸杞、巴戟、茱萸、蛇床子、菟丝子、柏子、杏仁、人参、茯苓、胡椒、茴香、破故纸、阳起石、硫磺、朱砂,等等。还有更为怪异者,如云母、石灰、蝎子、“水较剪”(一种滑行于水面的昆虫)、“河车”(婴儿的胞衣)、少女的月经、海狗等动物的雄性生殖器、某些昆虫的蛾子……多为现代人所难想象。

色情文艺对春药之批判

色情文艺以煽情、宣淫为旨归,按理说应该是春药的讴歌者、宣传者,然而非常奇怪的是,中国古代的色情文艺作品,却往往扮演春药批判者的角色。其中缘故,很值得玩味。

在明、清色情小说中,春药通常与“纵欲亡身”联系在一起,而且作者总是喜欢将这种事安排在反面人物身上。最典型的如《金瓶梅》中的西门庆,就是因为一夕服用了潘金莲给他的过量春药,纵欲而亡(第七十九回“西门庆贪欲丧命”)。这个情节与《赵飞燕外传》中昭仪一夕让汉成帝服了七丸春药而使成帝暴毙非常相似,两者应有继承的关系。《金屋梦》中李守备之死也是同样情景(第三十回“拉枯桩双妪夹攻”)。可见在明、清小说中“过量服春药纵欲亡身”有一种大体固定的描写模式。

此外在大量内服或外敷春药以催情助兴的情节中,小说作者一般也不抱欣赏态度。而在作者津津乐道、反复渲染的超强性能力狂欢场景中,通常不出现春药。这种普遍对春药持否定态度的倾向,与中国传统房中术理论著作中的告诫是完全一致的,也符合“最好的春药是爱情”这一流行于世界各国的睿智古训。

即使是在当代的作品中,这一传统似乎也得到自觉或不自觉的继承。比如《废都》中的庄之蝶,原先已有阳痿之症,他许久“不行”于妻子牛月清(也是个美人),却意外地“行”于情人唐婉儿,就是因为他与妻子之间已经没有爱情,而情人则点燃了他新的爱情之火。

伟哥——春药之极致及其意义

三年前,一种号称是前所未有的理想春药——伟哥(万艾可)——横空出世,伴随着剧烈的商业炒作,在极短的时间内就风靡全球。伟哥号称避免了以往春药的副作用。服用了伟哥,只有在想做爱时才会有春药之作用,而没有绮念时则与未服药无异(其实这也是自古以来春药的理想境界,现代的春药广告中也往往自称如此)。

“伟哥”的英文Viagra,是一个人造合成词,由Vigor与Niagara两个词合拼而成,前者的本意是精力,后者则是著名的尼亚加拉大瀑布,组合的意思是“男人的精力超拔如同奔泻的瀑布”,应该说很有想象力。服其药,思其名,不仅有躯体调动作用,还有心理暗示作用。最初,台湾的医师译成“威而刚”,大陆的医师译成“威而坚”,译得太硬,缺少含蓄,还是香港医师译为“伟哥”,既生动又有余味,堪称神译。

伟哥的价值远远超出医学,它的意义,首先是经济学意义上的巨大市场。在美国,1998年3月27日伟哥通过联邦药品及食品管理局的批准,第一周,每天即开出1.5万张处方,第二周2.5万张/天,第三周3.5万张/天,到第七周,达到27万张,创下了全球药物史的最新纪录。由此,辉瑞制药公司的股票连跳三级,人们在购买伟哥的同时也买进辉瑞的股票。照这样下去,美国GNP的一半将会由伟哥这种蓝色药丸来创造了。这当然是玩笑。不过辉瑞公司“伟哥”产品第一年的销售额已达10亿美元,无怪乎有人为中国经济荐言,要走出市场疲软,引进“伟哥”吧。

另外还必须注意到“安慰丸效应”——告诉病人这是某种极好的特效药,病人服后果然大见成效,而实际上他服用的只是面粉之类。伟哥既然已经被大炒特炒,自然成了人人心目中最大的特效药,那么服用之后,在心理暗示作用之下,自然很容易见效。因此假药盛行,恐怕也是难以避免的了。其实以前的春药也往往被说得神乎其神,就是诉诸同样的机制。春药要解决的是性欲问题,而性欲是与心理状态密不可分的,因此可以说,在所有药物中,春药是“安慰丸效应”最明显的一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