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国:欧洲还是亚洲(第3/4页)

欧洲闻知这一切行径,却对此只是袖手旁观。因为斯拉夫人是按照希腊的仪式供奉上帝,而西欧各国则是按照罗马的礼仪供奉上帝。因此,就让异教徒的怒火肆意燃烧吧,就让卑贱的俄罗斯人在异教徒的皮鞭下变成奴隶吧,谁让他们是异教徒呢。受人奴役的命运虽然悲惨,但那是他们命该如此。最终,欧洲为他们自己的冷漠无情付出了沉重的代价。这些坚忍的俄国人用他们宽厚的肩膀担负起当权者强加给他们的一切重负,他们在蒙古人统治的250年中养成了逆来顺受的坏习性。

就让他们背着这副枷锁吧,他们永远也不能摆脱不幸命运的摆布。在俄罗斯平原的东部边疆,有一个古老的前沿哨所,后来发展成为莫斯科公国,这个小公国的统治者为解放自己的国家立下了汗马功劳。1480年,约翰三世(即俄国历史上著名的伊凡大帝)拒绝向金帐汗国(成吉思汗长子尤赤的封地——译者注)的主子缴纳年贡,从此公开的反抗开始了。半个世纪之后,这些外国侵略者倒台了。然而,这些暴君虽然消亡了,他们的制度却保留了下来。

新的统治者是个头脑十分“现实”的人。大约30年前,君士坦丁堡被土耳其人攻陷,东罗马帝国最后一个皇帝被杀于圣索菲亚大教堂的台阶上。但是,他还有一个远亲,是个叫做佐伊·帕里奥洛加斯的女人,她刚好是罗马天主教徒。罗马教皇看到这是一个大好时机,可以将希腊教廷迷途的羔羊领回他自己的羊圈,于是他便撮合伊凡与佐伊的婚事。婚礼顺利举行,佐伊改名为索菲亚。但是,教皇的如意算盘却落空了。相反,伊凡比以往更加桀骜不驯。他意识到这是自己取代拜占庭统治者的天赐良机,于是他采用了君士坦丁堡代表东西罗马帝国的盾形纹章——著名的双头鹰——作为自己的纹章,使自己成为至高无上、神圣不可侵犯的君主,视朝臣贵族为奴役。他认为自己是当今世上仅有的“恺撒大帝”式的强权人物,他还在这个小小的莫斯科宫廷里实行从前的拜占庭礼仪。他的孙子在家族荣誉的鼓舞下,宣告自己为俄罗斯所有能征服的地区的皇帝。

1589年,鲁雷克王朝的末代后裔死去了,古代斯堪的纳维亚入侵者在俄国的统治终告结束。经过15年的内战之后,罗曼诺夫一个贵族家庭的一位成员自立为沙皇,从那时起,俄国的疆域就随着罗曼诺夫们的政治野心渐渐扩大。这个家族的统治者们有许多明显的劣迹,但他们又有同样多的美德,所以我们最好还是忘记他们的错误吧。

在这件事上,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坚定信念,那就是只要能为他的臣民打出一条直接出海的通道,即使付出任何代价都在所不惜。他们在南部杀出一条血路,直通黑海、亚速海和塞瓦斯托波尔,结果发现土耳其人遏制住了他们前往地中海的道路。但是,这场战争却使他们赢得了10个哥萨克部族的加盟。这些哥萨克人是哈萨克人的后裔,他们就是在过去的500年中,为了逃避波兰或者蒙古统治者的奴役,一直藏匿于荒野之中的海盗、流浪汉或者逃奴。俄国人又和瑞典人开战了,瑞典人在“三十年战争”(1618—1648年发生在欧洲的一场国际性战争——译者注)中占领了波罗的海周边所有的土地。最后,俄国人又经过50年的征战,打败了瑞典人。于是,彼得大帝终于可以命令成千上万的臣民在涅瓦河的沼泽之中为他建起了新都圣彼得堡。但是,芬兰湾每年有四个月处于封冻期,所以“开阔的大海”仍然是个遥不可及的梦想。他们又沿着冰原中心的奥涅加河与德维纳河北上,在北冰洋沼泽荒原地带的尽头——白海之滨——建立了另一座城市,取名阿尔汉格尔斯克。但是,卡宁半岛的不毛之地就像哈得孙湾的冰雪海岸一样远离欧洲,甚至荷兰和英格兰的商船都小心翼翼地避开摩尔曼的海岸。看来,俄国人的努力又付诸东流了。除了向东的路线之外他们别无选择。

1581年,来自欧洲各国的大约1600名逃奴、流浪汉和战俘越过了乌拉尔山。在东进的途中,他们被迫与遇到的第一个鞑靼首领进行了殊死拼杀,居然大获全胜,还把战败者的财产瓜分得一干二净。但是,当他们得知莫斯科军队的势力范围十分广大,与其坐等沙皇的军队追上来,将他们作为叛徒或者逃兵吊死,还不如将这片土地献给沙皇,这样一来,他们还可以凭着对国家的贡献,赢得一份犒赏和一个真正爱国者的美名。

东西伯利亚

这种奇怪的殖民方式持续了150多年。展现在这些恶棍脚下的大平原几乎没有人烟,但是土地却非常肥沃——北部是广袤的平原,南部覆盖着密林。不久,这些人就将鄂毕河甩在了后面,来到了叶尼塞河岸边。早在1628年,这支声名狼藉的先锋军到达勒拿河,1639年,他们来到鄂霍次克海岸边,在1640年之后不久,他们又在南部的贝加尔湖建立了第一座要塞。1648年,他们又抵达阿穆尔河(即黑龙江)。同年一个名叫德日涅夫的哥萨克人在西伯利亚北部的科雷马河顺流而下,沿着北冰洋的海岸线来到分隔亚洲与美洲的海峡。当他返回后向人们讲述这一发现时,并没有引起人们的兴趣。80年之后,一个受雇于俄国的丹麦航海家维丘斯·白令再次发现这个海峡时,他获准以他的名字命名这个海峡,即白令海峡。

从1581年到1648年不过短短67年的时间,俄罗斯人就拥有了整个西伯利亚。相对而言,美国的殖民者却用了整整两个世纪才从阿勒格尼山走到太平洋海岸。显而易见,俄国人并不像我们所认为的那样迟钝。而且,他们并不满足于整个西伯利亚,最终这些俄罗斯人还从亚洲进入了美洲。在乔治·华盛顿去世之前,美国就已经有很繁荣的俄国殖民地了,他们的一个以大天使加百里列的名字命名的要塞,就是现在的锡特卡。就是在这座城市,1867年,俄国正式将阿拉斯加移交给美国。

如果论精力、胆识和勇敢的冒险精神,早期俄罗斯殖民者远远胜于我们美国的早期移民。但是,亚洲式的帝王观念却仍然主宰着莫斯科和彼得堡的当权者。他们广袤的国土上丰富的宝藏还在静静地等待着有识之士来开发利用,而且他们对牧场、森林和矿藏资源熟视无睹,反而将西伯利亚变成了一座巨大的监狱。

广阔的俄罗斯大平原

在哥萨克逃亡者叶尔马克翻过乌拉尔山的50年后,大约17世纪中叶,首批罪犯被遣往西伯利亚。他们是一些拒绝按照希腊教会的规矩作弥撒的教士,因此就被发配到阿穆尔河畔,以致冻死饿死。从那以后,流放大军从未中断过。无数男男女女(常常包括儿童)被迫成群结队地赶到西伯利亚的大荒原中,只是因为他们以欧洲的个人意志去冒犯俄国沙皇政府实行的亚洲大一统暴政。1863年,集体流放达到高峰。在波兰最后一次大革命后,俄国人将5万波兰爱国者从维斯瓦河流放到托木斯克和伊尔库茨克地区。没有确切的统计数据表明有多少人被强制流放,但是从1800年到1900年,由于国外政府施加了压力,流放政策稍有放松,不过流放人数每年仍能达到两万人。而且,其中还未将普通罪犯、杀人犯、小偷、窃贼之类的人计算在内。这些被流放者通常是那些精神境界高尚、不受约束的人们,他们的唯一错误就是对他们那些并不值得热爱的同胞付出了太多的热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