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女帝和长公主46

不到半个时辰请完安, 从太上宫出来秦棠景有些郁闷, 连出宫玩的兴致都被冲淡许多,扭着手指踏进寒清宫门槛, 但没在寝殿见着人。

一旁侍女及时回禀, 说是楚妃娘娘刚去了后头院里, 不清楚做什么。

其实也没做什么, 无非弹琴作诗或写字修生养性。

果然, 秦棠景到院内时, 只见不远处的亭里楚怀珉纤纤玉立, 手里还执根笔。

那厢写得入神, 竟没发现有人悄然走近。

“好字!孤王也来。”直到声音突然响起耳畔这才惊醒楚怀珉, 手这时被另只手擒住, 手把手带她一起添了最后一道尾句共八字。

上曰:与子同裳, 与子偕行!乍一看一读, 好不深情隽永。

事实却被秦王颠倒是非。原本一首充满慷慨激昂令人心驰神往的爱国之诗, 在秦王寥寥几笔勾勒下生生写出两人缠绵的小情小爱,其间洋溢的暧昧不言而喻。

写完两人手却还握着, 秦姬凰魅人酥骨的坏笑又起,“你知道这句话的意思吧?”

同仇敌忾,在一起共进退。楚怀珉当然知道, 只是不能明说偏要反着来, 总之绝不让秦王称心如意,于是淡笑地回她句:“道不同不相为谋。”

秦棠景顿时敛眉收笑,倒也没生气, “道虽不一样,但终究殊途同归。”

归不归暂且不议,言罢先一步施力把楚怀珉拉起,自己顺势而坐那刻人也抱在腿上。

“不如这样,孤王与你做一桩生意,绝对是个好买卖。”秦棠景一手挽她腰一手撑在石桌托腮,唇角坏笑依旧,暗送秋波,一记美人计送上。

如果能忽略那欠打的贱贱表情,秦王美是真的美,坏也相当坏。

楚怀珉微颤了下眼皮,而后仍很从容地将手搭在秦姬凰肩膀,询问:“什么生意?”

这话之后,秦棠景眼睛就更含情脉脉了,嘴巴却根本不留情朝她耳朵吹口冷气,“只要留下秦楚边境七万人,孤王扶你坐上楚国最高那个位子。”

楚怀珉心潮瞬间涌动,努力让自己保持不动声色,“你愿意放我走?”

秦棠景没望见想看的反应,有些失望,长公主连怔都没怔一下。

更让她窝火,楚怀珉第一句话不是七万人也不是那位子,居然是恨不得赶紧离开她。

“是。”最终她颔首,凑过去盯楚怀珉的眼睛,瞧瞧这女子到底心动没有,“七万人换一个高位并且放你回楚国,多么值得,你就不想要?”

双目对视,楚怀珉眼里并无起伏,仍然深邃至极。

“费尽心血将我虏至秦宫,大王就这么轻易放我离开?”

“不不不。”秦棠景这刻已经知晓结果,拿指腹刮她鼻尖,笑得花枝乱颤,“哪会轻易,是拿你们楚国七万条命换的。”

七万人命沉重无比,此刻在秦王嘴里却如草根。楚怀珉心倏地锐痛,依稀记起还在楚国清早的街角场景,也记起秦九凤那句话,她说,战败,就是被欺凌的命!

“楚王实在窝囊,决计不是做君王的料,你以为你能护他一时护得了一世?”秦棠景这时感觉到肩部衣衫被揪起,终于有了反应!于是后话接着继续刺激,“他弱懦无能,可你不一样。等你回到楚国,孤王助你杀掉楚王,你顺势大展身手,坐上那个位子掌握楚国!也只能这样,你才有实力找孤王报仇雪耻,到时决战天下你才能与孤王一较高低。”

当然,如果携楚国归顺她再好不过。

也当然,最终弃掉七万人就是楚怀珉自己的选择,灭了就灭了,恨不得她。

诛心计秦王使起来一向得心应手,不伤一寸肌肤不见一滴血却令人犹如肝肠寸断。

好比打蛇打七寸,快狠准。

“孤王不杀你,所以总有人说孤王心慈手软,留着你这个祸害注定是个后患。可你不也一样,为了护住你皇兄守住楚国连孤王这个敌人都舍不得下手,还与之同床共枕形影不离。说起来,孤王是个笑话,你楚怀珉也是个笑话。”

两个‘笑话’现在还亲密抱一起就更像一场笑话,百年千年之后足以笑掉人大牙。

不过这没关系,秦王从来不关心后世如何评说。

威逼利诱到最后,她眯眼,祭出霸道王威:“孤王说了这么多,就问你一句话,换不换?”

楚怀珉一直默默听着,这时垂眸迎上她不善的眼神,只一句:“不换。”

前有狼后有虎,前路当真险之又险。

“这桩生意绝顶是个好买卖。”话到此她顿了顿,到最后楚妃娘娘竟然也学秦王偏头对着她耳朵回吹冷气,“可惜我无福消受。大王您说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无福消受也得受着呗,谁叫绝世美人杀又舍不得杀。

到此交锋完毕,秦棠景只好叹气,不重不轻咬她下耳垂,“犟驴,你会吃大亏的。”

楚怀珉一记浅笑迎送,“大王顾好自己才是。”

话完旋即眼一斜,案桌上那首诗昭然入目。前后字迹虽不同,却承上接下相契默合,默念起来齿间半点不留香,每一字好似洇着血。

秦棠景还没开口,这时有人急匆来报:“大王。大公子在宫外已等候许久,今日还出宫么?”

差点忘了正经事,她抬手,“出,叫他等着。”

侍从应声退下。

亭里两人这时仍然保持抱一起坐姿不变,红衣与白衣紧密相缠,好一个倒凤颠鸾冠宠后宫!陈浩回转就见这幕,气到眼花脑昏打跌,狠踹了一脚无辜花盆发泄。

紧跟着破碎声音突兀震响,一下子吸引两道视线。

“臣看见一只蚂蚁不自量力吞食巨鼠,没忍住便把它踢死了。”陈浩躬身,面无表情禀告。

“踢得好!”秦棠景先鼓两下掌,接着挽住楚怀珉那把纤柔腰起身,最后抽出腰间配扇,“蚂蚁就是蚂蚁,巨鼠面前的蝼蚁,不自量力的确该死。”

“大王英明。”陈浩收到主子眼色,忍着再踹花盆的冲动。

而那厢折扇啪一声打开,秦王清逸秀雅,摇着她的玉扇立现风流倜傥,牵着楚妃娘娘步步走下台阶。

路过陈浩时略停了停,又啪地一声收起折扇。

“护主是好事,护过了可就不是好事哦。”语气温和,动作可就不怎么善良,秦棠景拿扇重重敲了敲他的肩,语锋立刻一转,很不仁道地嗤笑,“孤王与自己爱妃亲热,理所当然天经地义。你气个什么劲,边儿呆着去,不许跟随。”

这话刺耳,挑衅十足。

陈浩忍了又忍,终于在她们走远之后忍无可忍,将院里花盆统统踹了个遍。

骄阳高悬,晴空万里,果然是个出行好天气。

一行人到宫外已是午时。

“大王,咱们这次玩点什么。骑马射箭,斗鸡投壶,或者听书看戏?”秦大公子搓着手跟前带路,仍是那张憨厚脸,笑起来有些傻,言语之间可见没少玩,不是一般纨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