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智慧生命

从空中俯视下去,唯一可见的景象就是茫茫黄沙,连绵起伏的沙丘保持着相似的曲线,一直向着遥远的地平线延伸。天空中一直都是灰蒙蒙的被一层阴霾遮盖,白天看不到太阳,晚上看不到日月星辰,那种灰色的蓝看得令人心烦,即使飞龙极力的展翅高飞,也没有办法越过这层阴霾到达更高而且干净的天空中去。

放眼四处都是类似景象的情形很容易造成旅人无法分辨方向,最终完全迷失在这样茫茫沙海中的情况。到目前为止,两个外来者的行进只能靠着所谓的龙族天生的方向感。

“你还活着吗?”红龙瓮声瓮气地问。每飞一段时间它就会这样询问一声,因为它确实很担心背上的那个羸弱的魔法师会在它飞行期间无声无息的死去。

接下来红龙感到自己的背部传来轻轻的拍打,这就是对方的回应了。

开始的时候那个魔法师总是会用语言来作为回答的,甚至还能开几句玩笑——用他那种惯常的总是令红龙气愤不已的语调和情绪,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话越来越少,现在似乎已经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了。

红龙知道人类的身体有多么脆弱,他们的生命只有短短的几十年,在世界上的智慧生命中几乎是最短暂的,而且他们没有办法在不吃东西不喝水的情况下生存哪怕超过十天,他们的身体也没有办法适应比较恶劣的环境。有些魔法师虽然看起来很强大,他们的寿命也可以极大的延长甚至活上上千岁,但是前提是他们依靠着他们的魔力,没有了魔力魔法师就什么都不是了,甚至还不如一个种地的农民更能适宜环境生存。

他们已经这样飞了三天,在这期间魔法师始终不能凝聚魔力,而他的身体状况在这样的环境中也快速的恶化下来。没有一滴水也没有食物,时不时狂乱的风暴就会肆虐大地,或许在这样的环境中,心理上的难以承受比起肉体更加严重。红龙自己都对这种环境开始感到躁动,更何况是一个人类?

“喂,魔法师,你要记住我们的约定不要死了!”

红龙的话语说过好一会儿,它的背上才传来了年轻魔法师的声音:“伊达……我的名字叫做伊达·法兰……”

红龙不太习惯记忆人类的名字,对它而言即使记住了也没有什么意义,因为也许用不了多久,有的时候只是龙族一次比较长的休眠时间过后,名字所代表的那个人就已经不存在了,那么名字本身也就没有什么意义了。或许它背上的这个魔法师本来可以让他的名字长久的和他自己的肉体保存在一起的,毕竟像他这么优秀的魔法师,应该属于那种可以轻易延长自己生命的范畴。可是现在他的生命正在消逝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那已经很微弱的生命火焰就会完全熄灭。

红龙感到有些惋惜,为了他也为了整个人类,要知道有的时候,一个优秀人物的出现使足可以改变整个人类社会的布局的,只不过有的时候这种改变是好的而有的时候不是而已,在红龙漫长的生命中,这样的情形已经看到过很多次了。

现在在自己背上的这个魔法师,他是个不错的人类——红龙见过的人类不少,可是能被它认为不错的并没有几个——红龙觉得这样的一个魔法师要是在他真正的名扬天下之前就死了,那真是一种命运的捉弄,更糟糕的是,要是他就这样死了,红龙就有可能永远都回不去了。

“伊达·法兰……我记住这个名字了,暂时记住……”

这一次背上没有传来回应,红龙心里觉得或许刚才他强调他自己的姓名,就是遗言的一种形式:他知道自己支撑不下去了,所以希望自己的名字还能被记住。

红龙的心里增添了一份悲凉。

高傲的它本来是绝对不会同情它一向厌恶的人类的,可是现在它自己的处境也不怎么好,甚至可以说是前所未有的糟糕。被那个该死的空间裂痕拘束在那座山中的岁月虽然很不自由,而且每天都要面对生死攸关的搏斗,但是那时候红龙至少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也知道自己第二天要面对的是什么情形,可是现在它连自己身在何处都不知道,更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够回到原本的世界中,还有那个所谓的触犯法则要付出得代价,这个问题一直沉甸甸的压在红龙的心头。它目前还没有从自己的身体上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可是从伊达·法兰的话中可以知道,并不是所有的代价都是有形的,红龙对自己的一切,不论是有形还是无形的都很满意,它不愿意付出任何一点来作为到这个该死的地方的交换条件。要是伊达·法兰状态正常,或者他可以分析得出来红龙失去了什么,但是现在这个样子是不能指望他的帮助了,红龙就只能自己不断的胡思乱想,然后不断的得出让它自己心惊胆战的结论,然后有些心虚的推翻它,继续胡思乱想。

“我要回去……这个该死的世界……这个该死的世界……”

飞龙的咆哮声在茫茫黄沙世界中飘荡着,就连这种本来应该能够震惊天地的声响,在这个相当单调的环境中都显得那样的单薄……

“咳咳咳……”伊达·法兰被灌进嘴里的液体呛得大声咳嗽起来,挣扎着翻过身,面朝下地咳着,努力把那些进入气管的液体清除来。好不容易解决了这个危机,他无力地趴在了沙子上喘息着,求生本能激发出来的力量已经被那简单的举动消耗的干干净净了。

“你这个无耻的人类,竟然拒绝高贵的飞龙的善意!”在一边提着生物的尸体往伊达嘴里灌血液的红龙愤怒的咆哮起来。它找到这只猎物有多么的不容易,这个魔法师竟然还敢让食物浪费掉。

“好吧舞蹈者,我现在知道你是想要救我而不是想杀了我,这行了吧……”其实它的行为和谋杀没有什么区别,无非是把人扔进水里淹死还是泡到血液里淹死。

伊达·法兰仔细的查看着红龙拎着的那只猎物,这个东西有些像肥胖的蛆虫,但是它的皮肤是一层岩石般硬甲,在其中一头有个鹦鹉嘴般的突出,周围蜿蜒着触手似的东西,每个触手的前端都有吸盘状的东西,伊达猜想那个硬壳就是它的嘴巴,而触手应该相当于爪子的作用。这个东西大约二十米长,一米半粗,已经断成了两截。一段被红龙踩在脚底下,另一段红龙拎着,正在把哗哗流淌着的血液往伊达嘴里灌。

紫色的血液。

伊达摇摇头,尽量不去让自己思考什么蛆虫或者紫色血液、甚至肉的颜色的问题,把嘴凑到那些血液上,强忍着极为刺激的气味一口口吞咽下去。已经空空如也的胃部因为这种刺激而蠕动起来,那种滋味搅动的整个腹腔内都说不出的难受,可是伊达还是得强忍着想要呕吐的欲望把能吞下去的都吞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