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八八章 坚持与痛苦(第2/3页)

曾毅就道:“你这么搞,就不怕有人去报警抓你?”

“我还真不怕他们报警!”陶桃稍稍有些得意,道:“就说你的那位党校同学杨明新吧,他想当常务副市长,我就让他搞常务副市长的黑材料过来,只要这份黑材料捏在手里,杨明新如果敢去报警,你说倒霉的会是谁?”

曾毅笑着一摇头,看来这陶桃也有着自己的智慧,这搞黑材料的事情一旦曝光,可以想象那位常务副市长的怒火得有多么炽烈,所以杨明新就算是找了个假掮客,吃了闷亏,也绝对不敢声张的,否则就等着挨收拾吧。

假掮客之所以能横行无忌,可能也是吃准了官员们的这种心态弱点吧!

“谢谢你的邀请,不过我对这件事没什么兴趣,咱们还是各干各的、井水不犯河水吧!”曾毅说到。

陶桃看曾毅拒绝,有些闷闷,道:“雷锋叔,我真是有点想不通,你说做官真有那么好吗?可以好到让人每天去看着领导的脸色做事,还得小心提防别人的暗算,即便如此,还要乐此不疲。如果让我过这种生活的话,那肯定是一天都过不下去,简直生不如死啊!”

曾毅笑了笑,道:“那得看是为什么目的来做官了!”

“那你是为什么目的呢?”陶桃问道,答案肯定不是为钱,这曾毅捞钱的本事可比自己大多了,一条很普通的鱼,都能让他卖出天价,他要真为钱的话,多宰几个罗国坚就办到了。

“说不好!”曾毅说到,他刚进入体制时的目的,其实非常简单,就是要做好那个保健基地;后来他又想利用身在卫生系统之便,来为中医做点事请;再到后来,曾毅发现自己并没有一个很明确的目的,只要能办大实事,做什么工作其实并不打紧。

陶桃摇了摇头,有些气馁,道:“反正我是理解不了,接触越多的官员,我就越不理解,说句不好听的话,这就是一群自虐狂!”

曾毅就笑了起来,陶桃的话倒也说出了其中的几分精髓,“因嫌纱帽小,致使枷锁扛”,这未尝不是一种自虐行为。

“笑什么!”陶桃白了曾毅一眼,曾毅拒绝了她的提议,让她的情绪有些不好。

“你不在体制内,不理解也很正常,我给你讲一位近代做官名人的故事,讲完或许你就能明白一些了!”曾毅看着陶桃,道:“文正公,你应该知道是谁吧?”

陶桃点点头,道:“他怎么了?”文正公就是大名鼎鼎的曾国藩,陶桃还是知道的这个的。

“文正公在做京做官的时候,每年都会有大量的应酬,不管是娶亲、还是生子,参加这种应酬都是要随一份不菲礼金的。当时文正公的薪酬很低,除了能收一些数量极少的冰敬、炭敬之外,还需要靠借钱才能勉强度日。”曾毅笑呵呵看着陶桃,道:“文正公每年倒贴的银子,可能要好几百两,时间一久,就有些扛不住了,于是在自家门口挂出一块牌子,意思是一切宴请,鄙人概不接受。”

陶桃又点点了头,这个典故她听说过,好像还作为清正廉洁的一个典范,广为传诵呢。

曾毅又道:“后来文正公在京城就混不下去了,借着母亲去世的机会,回家奔丧守孝,等三年之后文正公再度出山,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提着礼品去拜见他曾经的老上级和同僚。在三年之前,这样的事可是文正公极度憎恶的事情,只是这礼品一提,就提出了文正公后来的剿灭太平天国,也提出了后来的洋务运动。”

陶桃就有点明白了,于是看着曾毅,等着曾毅接下来的结论。

曾毅说到这里,也是有些可叹,近代很多研究文正公的书籍,都是从文正公回家奔丧开始的,因为正是这次奔丧,才有了后来的湘军,也成就了文正公一世英名,但大家对于文正公回家奔丧之前的事情,以及回家奔丧的原因,却很少提及。

文正公当年参加会试的时候,只考了个三甲第四十二名,这个位置很靠后,距离名落孙山其实并不远,但在参加朝考的时候,文正公的文章被考官所喜,名次一提再提,以至于提到了一等第三名的位置,这已经非常厉害了,但还是最终的名次,当时的皇帝看了文正公的文章之后,御笔一批,再提一级,于是文正公考取了朝试的一等第二名。

从地狱一下直升天堂,摊上这种好事,可以想象年轻的文正公当时是何等意气风发,当时他的族人在家乡与人争执打官司,官司输了,文正公就写信给家乡的父母官,直言要对方再判,但再判之后仍然输了,文正公这次写信可就没那么客气了,而是严斥,最后父母官迫于压力,不得不进行改判。

从这件事,就能知道文正公当时是一种什么心态了,所以他能在自己的门口挂出那块牌子,也就一点都不足为奇了。

不去参加宴请,自然就与外界和同僚隔绝了,这导致文正公在京城的日子非常难过,几乎是毫无建树,以至于到了混不下去的地步,最后借着母亲去世的机会,文正公向朝廷打了申请,要求回家守丧,这其实也是一种无奈之举、失意之举。

但文正公毕竟是一代伟人,在老家守丧期间,他进行了深刻的自我反省和总结,于是才有了再度出山之后的辉煌。他一力倡导的洋务运动,让自我封闭、沉睡百年的国人开始睁眼去看世界,正是那些走出去看了世界的人,最终成为了腐朽清王朝的掘墓人。

看着陶桃在盯着自己,曾毅拿起桌上的一个杯子,放平了躺在桌上,然后轻轻一推,杯子就咕噜噜朝陶桃滚了过去。

眼看要掉到桌子底下,陶桃伸手按住,道:“你搞什么名堂呢?”

曾毅呵呵一笑,道:“知道车子的轮胎为什么要做成圆的吗?因为圆的东西摩擦力最小,最有利于排除阻力往前进。这世上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你想要做成一件事,不在于你自己能有多大的力气,你就算再有力气,也抵不过太多的人,成功的关键,在于你能把摩擦和阻力减少到什么程度。”

陶桃的脑子里就想起四个字:外圆内方。

可以说,文正公最后的成功,就在于外圆内方、外浊内清了,文正公虽然拿钱给人送礼,但内心的操守却始终未变,一生廉洁清风,官至两江总督,但在去世之后,他的家人因为无钱看病,还得找文正公昔日的同僚左宗棠去借。

虽然文正公值得敬佩,只是这么一想,陶桃也有点叹气,道:“整天与那些蝇营狗苟的贪官污吏混在一起,还不得不打起精神陪着笑脸去应付,雷锋叔的内心,想必也很痛苦吧?”

曾毅顿时有些动容,陶桃的这一句话,一下戳中了曾毅的内心,曾毅是个坚强的人,但不代表他就不会痛苦。从小小的南云,一步步打拼到京城,曾毅共事过的官员并不少,明明自己的心中痛恨着那些人、那些事,却不得不与继续其打着交道,周旋腾挪,要说曾毅不痛苦,那是绝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