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七章 垂怜清泪锁真源(第2/3页)

游方沉声道:“这些话本不必再说,可有一件事我始终想问清楚,李永隽待你又如何?在璇玑峰上你明明冲不过去,那最后一击为何要害她性命?”

吴玉翀的神情有些委屈,嘴唇动了动,复又面容一肃道:“我本可以解释的,恐怕只有李永隽本人才清楚,但此刻也不必说了,随你信或不信。”

游方又看着锁链,摇了摇头道:“事已至此,我还有得选择吗?”

……

接下来的三天时间内,绵山深处一座山峰的周围,如有精擅望气的高人可以发现天地灵机被引动,莫名运转向山中某处汇聚,恍然似一座天成大阵。

这天,安佐杰站在真源洞天入口对面的山坡上遥望地气,像是在喃喃自语:“确实是这番情景,我在璇玑峰见过,但此刻的威力比那时要小得多,看来那梅兰德仅是传承地师心盘而已,阁主应有手段防备他。”

朴姬政心有余悸道:“虽说如此,我们也不可不防啊。二老板带那么多高手上了山,最后连一个都没下来,虽说是中了风门各派的埋伏,但保不准这大阵还有别的名堂,我觉得二老板也不是很清楚。”

安佐杰一指对面山峰道:“其实很好办,真源洞天地势特异,梅兰德运转的大阵就算再厉害,其神念之功也超不出真源洞天的范围。届时阁主肯定会派她最信任的凌无实与凌无虚看守密室入口,而让我们守住祖师殿以及神祠门户,我们所处的位置应该不受大阵的影响。但为以防万一,在仪式开始之前,你我悄悄退出神祠门户之外,如此便绝无问题,密室中的阁主也不会知情。”

……

三天终于过去了,已是午时,游方端坐于密室之中,手捧量天尺,身形便是那天人合一大阵的中枢,但他的双腕都被锁链扣住,那嵌于石壁上的合金锁链人力难以挣脱,游方的武功再好恐怕也扯不断。

“吴玉翀,你跪下!”游方没有开口说话,但对面的吴玉翀元神中自然听见了他的声音。她正在定境中将元神融入天人合一大阵感应玄妙,闻言从定坐中起身,跪拜在游方座前,这一拜不仅是拜游方,也是在拜历代地气宗师,传承仪式的仪典向来如此。

但她跪的位置在游方身前的三步之外,被锁链锁住的游方根本碰不到她。

游方抬起了眼帘,目光深邃,似乎能将她看穿、凝视入身心,缓缓开口道:“吴玉翀,你难道真的以为手持量天尺,受秘传心盘,得到历代地师器物典籍,就是一代地气宗师了吗?这些确是传承的象征,但真正的传承精髓绝不在于此。你已是无冲派掌门,在显化真人座前,是否真正明白?”

吴玉翀没有回答,游方的叹息声就像一阵微风在密室中盘旋,又说道:“玉翀,游方哥哥在此运转无名大阵,用三天三夜之功向你展示玄妙。所谓地师秘传心盘并无口诀,它是一种仪式,你当融入神魂随之运转,这便是仪式的过程。”

吴玉翀终于开口了,回答的很简练,就三个字:“我明白。”

游方的语气微微一沉:“无冲派掌门,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现在还可以反悔,假如你不愿意接过这量天尺的话。”

吴玉翀低下了头:“哥哥,此话何必再说呢,让我完成师命吧,这是我欠师父最后的承诺。”

游方又闭上了眼睛,手中的量天尺分明未动,神念中却感觉那上面的图谱山川似乎都“活”了过来,似在千年沉睡中被唤醒,那已悄然运转了三天的大阵所汇聚的天地灵机之力发动,被游方的神念所点燃。

“历代地师传承,有最后一句话。若你在心盘运转时不能体会当年杨公留下这一线传承的本意,心中对监察天下风门有一丝游疑,只为求地师之法却不能安守地师之责,有此念未去,将被废去一身秘法修为,连上代地师都控制不了。历代地气宗师衣钵传承,不可能留遗患于江湖,此仪式的用意便是如此!”

这番话传来,分不清是耳中听见还是元神中所闻,吴玉翀的脸色变了,她刚想动,身体一顿仍端端正正的跪在原地,因为大阵发动,她被浑厚无形的力量定住了。

那不是游方的力量,已经运转神念三天三夜的游方,怎么可能有力量制住吴玉翀。这座大阵发动之时本就不是人力所能控制,以量天尺为灵引只是将它激发,直至将游方的神念耗尽,法阵才会自动散去。

要是在这种情况下引大阵发起攻击,首当其冲的是游方本人,以游方和吴玉翀现在的状态,首先倒下的肯定是游方。他们这种高手怎么会不精通阵法,所以唐朝尚当初明明看见刘黎在璇玑峰上运转大阵,却仍然登上了峰顶,一方面是他不惜任何代价也不愿错过最后的机会,另一方面他也看出了其中的玄妙。

可唐朝尚却没有想到,地师心盘却是这样一种奇异的含义,它可以是一种攻击,也可以是一种元神心印,就看接受心盘的人是谁!游方运转心盘的威力要比刘黎在璇玑峰上所为小得多,其阵法笼罩的范围也仅仅是真源洞天之内。

吴玉翀想挣扎起身却动不了,别说她,发动阵法的游方本人也动不了,想停都停不下来,就像小小的火种燃起参天大火,火种本身也会化为灰烬。

吴玉翀能听见元神中自己的声音,似乎是哀婉的弦声,她终于放弃了挣扎,因为她越运用神念想挣脱,神念之力消耗的就越快。而游方的神念却绵绵若存,平静淡然的经历这一切,悄然无息的随着大阵运转。

吴玉翀跪拜的身体动不了,长长的睫毛却在颤动,微闭的眼中无声无息的流下了两行清泪,划过脸颊在俏丽的颌尖上留下欲滴未滴的泪珠。她终于清楚自己将要面对什么结果,也明白了师父当初为何没有走下璇玑峰。

一切已经太晚了吗,还是才刚刚开始?

地师传承仪式只有一个时辰,既短暂又漫长,它很快就会过去,但对于身处其中的吴玉翀来说,却需要默默的经历完毕,有足够的时间去思考前因后果,思考她所面对的一切、从前与今后。

此刻只是在消耗神念,游方还必须主动运转心盘,留下元神心印。

“那山水弦音,是何时的轻吟浅唱?”游方发出了第一声细语叹问,心盘悄然运转,神念中展开的“见知灵引”似无形又无处不在的烙印。

吴玉翀真的听见了山水弦音,仿佛又回到了宜宾的南广河,她初次与游方相遇,在九曲十八弯的河谷中弹奏琵琶,弦声与两岸画卷风景相应和。原来琴声可以如此动人,似她所奏又非她所奏,是心境与山水相合的情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