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2/7页)

鲍雪那一头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马上回来。不过,路上要注意安全。”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丹青还想说下去,但母亲已挂机了,一种不祥的预兆在他心中升起。

这种感觉藏蕾也意识到了,她说:“先别管这么多,还是赶紧回家吧。”

事后想起这件事,藏蕾总觉得如果当初他们一开始就专心开车,那么,几乎是在发生意外的同时,他们已经在龙母庙进了香,那么事情还会演变得那么糟糕吗?!

一时间,丹青把车开得几乎四轮离地,幸亏德国车比较沉稳,没有轻飘飘地飞起来,如果是日本车,早就像打摆子那样在高速公路上摇摆不定了。

奔驰四眼贼开进市区的时候,东方已经见白。

好几次,藏蕾在车上都用手捂着嘴,险些吐出来。不过她始终也没有提出减速,而丹青的心情也是不顾一切地往家赶。他们闲聊的兴致早已荡然无存,甚至外出的目的也变得模糊不清,这一晚发生的事简直太稀奇古怪了。

等到车在家门口停下来,藏蕾第一时间弹了出去,以喷射状的形式吐出了昨晚的食物,她蹲在地上喘气,并且打手势叫丹青赶紧回家,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鲍雪不在家,保姆薛阿姨告诉丹青,昨天晚上谢怀朴突然胃部大出血,情况十分紧急,连夜被送到就近的医院去了。

在医院急救室的门外,丹青见到了面容憔悴的母亲。鲍雪一见到他,眼泪就流了出来,她说,你爸爸昨晚真不该喝那么多酒的,只是见到你们长大成人他心里高兴。他的胃病都是藏院长亲自给他配药,已经有一段时间没犯了,想不到这次的来势这么凶猛,而他晕倒在洗手间里,我又不知道……

丹青知道母亲有严重的神经衰弱,一直是跟父亲分房而息。

丹青望着双门紧闭的急救室:“那他现在怎么样了?”

鲍雪道:“……不知道,还在抢救呢……”

这时医生从急救室出来,他对鲍雪说:“病人已经休克了,南方医院的血怎么还没送到?”他的语气里已有了些许的责备。

不等鲍雪回答,丹青不解道:“难道这个医院没有血库吗?”

医生道:“你母亲信不过嘛,不过说老实话,我也不敢担保绝对不会出现问题……现在因为输血而染上肝炎和艾滋的已不是什么新闻。”

鲍雪也解释道:“……藏院长亲自派人到血站去了,说可靠的血源马上就能到……可是为什么……”

丹青忙道:“那就输我的,我跟我爸是一个血型。”

鲍雪道:“算了,你马上就要出国……”

丹青道:“那有什么关系,我这么年轻,而且身体又好。”

面色苍白的藏蕾也说:“我都不知道我的血型,如果合适,就输我们俩的,鲍阿姨你总该放心了吧?”

医生也觉得这是好办法,马上派了一名护士叫她带两个年轻人到血库去。

他们乘电梯到十二楼,前后也只几分钟的功夫,血库值班员却说,经治医生已经打过电话上来,说两个年轻人不用验血了。

丹青一想就是鲍雪背后操纵的,他铁青着脸回到急救室门口,这次他真急了:“妈,你到底怎么回事?我不是不相信藏院长会派人送血来,可爸现在已经危在旦夕,也许就差一两分钟……万一出了什么事,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了,我们会一辈子生活在这件事的阴影里!”

一直徘徊不定的鲍雪,这时反而坐在白色的长椅上,横下一条心地不说话。

“妈,我知道你爱我,但爱是有限度的,输血根本不会影响人的健康,这是谁都知道的常识,你这样做太过分了……我真怀疑你是不是私下里跟爸爸有仇……”

藏蕾在一边听不下去:“丹青,你冷静一点……”

丹青几乎咆哮起来:“我没法冷静,现在的每分每秒,我爸都有可能离我而去,可我却帮不了他……”他的声音突然哽住了。

医生再一次从急救室走出来,对丹青道:“你不要再吵了,会影响我们工作……”

他的话音未落,便有一名护士冲出急救室对大夫说道:“病人已经深度昏迷!”医生正准备进急救室,丹青不顾一切地抓住他的胳膊,声音颤抖道:“大夫,难道你也跟我妈一样糊涂吗?!”

医生也只能拍拍他的后背说:“……刚才又通了一次电话,南方医院的血马上就能送到……”

丹青不理会这些,他觉得在场的人表情都很奇怪,都很着急又都对他弃而不理,这让他感到既莫名其妙又怒火万丈,便忍不住对母亲恶狠狠地说道:“……我爸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绝对不会原谅你!”

整整一夜的焦心令鲍雪感到心力交瘁,她突然发现周围的一切都旋转起来,白色的天花板倾斜而至,就连巨大的蓝色的静字也模糊成了一团……她努力使自己定睛地并且久久地注视着丹青,但还是身体一软,从长椅上滑下来晕了过去。

当她被所有的人围住,抬进诊疗室时,医生对丹青平静地说道:“你妈妈也很不容易,你不要再逼她了……”

见丹青不得要领,医生又道:“……你是被从小告之跟你爸爸的血型一样,但其实你是AB型,而你的父母都是O型……没错,他们不是你的亲生父母……”

丹青简直被这话惊呆了,他的反应竟然是冷笑了一下,那意思是:开什么玩笑?!

走廊上传来杂乱无章的脚步声,藏院长亲自押车赶到了急救现场,他和最保险的鲜血一块冲进了急救室。医生理所当然地抛下丹青走了,剩下谢丹青一个人无意识地站在原地,脑海里一片白茫茫的旷野,有一个尖厉的美声女高音在咿咿嗷嗷地叫个不停,很让人厌烦但又莫名其妙的为它血脉贲张,就像艺术片里没法表现主人公的确切境界时常常做出的经典处理那样。

当谢怀朴慢慢地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发现自己一直被丹青关切的目光注视着,那目光像凝固了一样。“爸,你吓死我们了……”

紧接着,藏院长、藏蕾、鲍雪、值班医生和护士的目光都出现在他的面前,同时他们也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这个晚上,丹青执意要留下来陪伴父亲,人们散去,病室里恢复了宁静,刚才的一场抢救生命的战斗似乎并没有留下太多的痕迹,只是从谢怀朴身上延伸出来的六七根管子,令丹青确信父亲重病在身。

丹青无法相信,这个他无比热爱和崇拜的男人,这个抚养他成人与他息息相关的男人,这个从小把他带在身边对他疼爱有加的男人,其实跟他没有血缘关系,至少他不知道自己来自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