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第4/7页)

如果泪珠儿稍微驯良一些,如果沁婷的成长经历再平庸一些,或许这个传奇就被血亲溶化了。可是恶习和名利都是人性中无法逾越的东西,有时会伴随我们一生一世,相比之下,爱是容易被牺牲掉的。

伴随着精神恶魔成长的,是泪珠儿也在一天天的长大,最终他们合二为一,成为沁婷生活中的最大难题。

事情变成今天这个样子,是沁婷没法预料的,冷静之后的她,很想跟泪珠儿好好谈一谈,她们需要的是坦诚和沟通。可是沁婷根本找不到泪珠儿,这让她无论是在上班还是下班的时候都显得焦虑不安,而这一切,她必须独自承受,没有人接下她肩上一半的担子。

终于有一天深夜,她家的电话惊叫起来,电话是公安局打来的。

泪珠儿的罪名是酗酒恣事,她在热带雨林大跳脱衣舞,据说热带雨林凌晨两点以后就变成无上装酒吧,从而引起大批男士的兴趣。此外,泪珠儿还拍裸照和地下小电影,就是登录黄色网站和拍那种极其廉价的三级片,制成光碟流入黑市。总之,她是被打击黄赌毒专案组收容的,如果沁婷不交巨额罚金将她保释出来,她将被送到劳教中心。

当沁婷见到泪珠儿的时候,她却是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泪珠儿浑身上下都是酒气,她的头发像箭猪那样被发胶固定住,可以用五颜六色来形容;她穿一条短得不能再短的毛边牛仔短裤,屁股蛋有半截在外面;上身是一件黑色的小背心,把胸脯挤得圆滚滚的,像两个肉包子。

沁婷简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泪珠儿混在那些问题青年里似乎如鱼得水。以往她连公安局的门朝哪边开都不知道,现在她被公安佬当众训斥:走吧,到财务科交钱。不要只顾挣钱了,也抽空关心一下孩子,她变成这个样子,钱赚得再多又怎么样?沁婷忍气吞声地跟在公安佬身后,唯唯诺诺地点头称是。她铁青着一张脸,把人给领出来了。

她们在公安局外面的大马路上就吵了起来,这时黑夜仍笼罩着城市,街道上也十分冷清。泪珠儿说道:“谢谢你的保金,我们在这儿就分手吧。”

“你必须跟我回家,我们要好好谈一谈。”

“有什么好谈的?我离开你不就成全你了吗?”

“安安,我承认在这个问题上是我的错,但你总不能因此否定我的全部,否认我对你的付出。”

“我没有否定你的意思,你现在还不够完美吗?你简直太完美了,你不是电器业里的戴安娜吗?又有一颗仁慈的心,你还要怎么令人炫目才肯满足?”

“你不要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我能取得今天的成功,那也是我努力的结果。”

“你不是说真相都在水底吗?”

“你什么意思?”

“我会了解到一个最真实的你。”泪珠儿意味深长地说完,转身准备离去。

“你给我站住!”沁婷只觉得手脚冰凉,她努力镇定自己的情绪,但是声音仍然有点颤抖,“安安,我请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样作践自己?”

“我怎么作践自己了?”

“你到处脱,你还知道廉耻吗?严安,你未婚先孕我都没有指责过你一句,可你现在算什么?你知道吗?我的心在滴血!”

“我有脱的本钱我为什么不脱,而且我现在需要钱。”

“你要多少钱我可以给你。”

泪珠儿抬起眼皮,目光中有一种叫人琢磨不透的东西:“就是为了远离你,不听你的摆布,我才不会花你的钱。”

沁婷已经被气晕了头,她几乎失去了理智,她大声地对泪珠儿说道:“那你就不应该把我的电话告诉公安人员,而应该直接去劳教中心。”

泪珠儿看上去显得平静多了:“你放心,这笔钱我一定会还给你的。”说完,她扭头离去,渐行渐远,直到消失在街道的尽头,或者是浓浓的夜色里。

沁婷一屁股坐在马路牙子上,失声痛哭。

泪珠儿第二次见到邵一剑,是在她的家中。泪珠儿并没有事先预约,而是到了楼下才打了一个电话上去通告。一剑开门的时候,脸上有些不耐烦,约摸是午后喝下午茶的时间,但好像一剑没有休息好,人看上去也是昏沉沉的。

“可乐?”她看着泪珠儿问道,多少有点无奈。

泪珠儿点点头,一剑便从冰箱里拿出一罐可乐递给她。接着,她拉开一张仿古的太师椅,还没坐下便道:“安安,我真的不知道你的身世,你总不能勉为其难吧?”

“我现在对这个问题已经不感兴趣了。”

“……那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共同的话题吗?”一剑愣了一下,才这样说。

“我想应该有。”

“这么肯定?你指什么?”

“我想知道我的母亲为什么会去香港?她在香港都干了些什么?”

“你为什么要知道她的过去?”

“不为什么,只是想知道。”

一剑想了想,有点用心挑拣字句地说:“我听说你们俩的关系得到了极大的改善,从某种角度说,你的那次手术也是有积极意义的,这我非常高兴。我是你妈妈的好朋友,我想我们都爱她,那么她过去做过什么其实对我们来说都不重要。你说是吗?”

泪珠儿的嘴角挂起一丝似有似无的嘲笑,她转了转手中的可乐:“既然不重要,你为什么不能告诉我呢?”

一剑给噎在那儿了。

泪珠儿道:“如果我也同样提供一个与你有关联的信息呢?”

“这话你上次就说过,不过我想我已经练就得笑骂由人,宠辱不惊了。”的确,一剑身上已有了一种天然的潇洒,她是那种活出来了的女人。

“真的不好奇吗?”

“我已经过了好奇的年龄,不过你愿意的话,也可以说来听听。”

“如果你认为有价值,可以告诉我我想知道的事情吗?”

一剑笑道:“当然。”这时她还抱着一种游戏心态。

“你先生在外面早就有人了。”泪珠儿肯定地说,而且没有一点铺垫。

“不可能。”一剑表现得相当镇定。

“想知道是谁吗?”

“谁?”

“高中时他给我找的数学辅导老师。”

“他给你找过好几个老师。”

“其中之一吧,好像过去曾经是他的学生。”

“你看到他们做什么了吗?”

“一剑阿姨,你能告诉我我妈妈为什么去香港吗?”

良久的沉默,与此同时,一剑也良久地注视着泪珠儿。这是一个怎样的孩子呢?她不觉在心中打了一个寒战。

事后,一剑完全不记得自己都说了些什么,但她基本是有问必答,因为她一时失控,也很想知道和氏璧与其他女人相好时的某些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