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第6/8页)

“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们怎么不告诉我呢?”当时丹青这样问藏院长。

“告诉你能改变什么吗?”

丹青无言以对,负疚之感几乎令他窒息。

藏院长叹道:“丹青,你的父母并不完美,但他们爱你至深。”

“可是藏伯伯,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也许你没有错,你寻找亲生父母是出于本能,可是你养父母对你的爱也已经变成了本能。”

藏院长说,病中的母亲从来也不提丹青,但总是看他的照片。藏院长对鲍雪说,你心里难过,一定要把感受说出来,这对你来说非常重要。可她什么也不说,如果有人提到丹青,鲍雪只反复说一句话,我爱丹青。

每次想起父母,丹青都觉得深深地对不起他们,他不会再对他们提出任何要求。

藏院长显然知道丹青的难处,这时他起身进了卧室,回到饭桌上的时候,他把一个信封推到丹青面前。丹青看了看,是厚厚一叠美金,他用询问的目光看着藏院长。

“你不用想那么多,赶紧办出国手续吧。”

“可你们供藏蕾读书已经供得很吃力了,这钱是借的吧。”

藏师母苦笑道:“现在能借到钱,就已经很不错了……”

“那你们拿什么还呢?把老骨头熬成油?”

“你不要说的这么难听嘛。我们总会有办法的……”藏院长含混其词地说道。

丹青把钱推到藏院长面前:“我已经决定了,在国内完成学业。”

藏院长道:“你可想清楚了,这关系到你的前途啊。”

“有些人家里穷,可以不上学养家,我不会为了我自己的前途不顾你们的死活。”

藏师母道:“丹青,也许这个问题我不该问,你是不是……又有女朋友了?”

“我爱藏蕾,我会等她的。”

藏院长感慨道:“丹青,你变得让我们不认识了。”

下午还要回电脑城上班,丹青吃完饭便起身告辞。藏院长老两口把他送到门外,经过一场意想不到的风波,他们觉得这个大男孩懂事了。这时电话铃响了起来,藏师母接听电话,一个劲地朝丹青招手,丹青以为是藏蕾,便走过去听电话:“喂,是藏蕾吗?”

一个清晰的声音从远方传了过来:“不,丹青,我是妈妈……”

丹青叫了一声妈妈,顿时泪流满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整个事件的走向开始脱轨,这是泪珠儿始料不及的。

没错,媒体,高曝光率给她带来了许多实际利益,知名度也如日中天。但是随之而来的负面影响根本无法忽视,对于她的遭遇,是有很多人同情她,可是有更多的人需要这种离奇的悲情故事来调剂麻木的神经,更有记者报料说她同时又是一个不良少女,不仅有性格缺陷,而且抽烟喝酒,是三级网站的常客。

逃离了度假村,泪珠儿感觉像飞出笼子的鸟儿一样,她一下子轻松了很多,连呼吸都顺畅了。她一个人漫无边际的在大街上闲逛,体会着自由自在。

不过,心情是好不起来的,因为她无处可去。她像一个疯狂的赌徒,把一切都赌出去了,她从此没有家庭,没有学校,没有朋友,更加没有所谓的人生目标。最后一次见到谢丹青时,他扇了她一巴掌,同时她在他的眼中看到了极其厌恶的目光,这种目光是她从小到大都非常熟悉的。

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想念巴男,他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就是一句话不说,他们也可以在一起坐很久。

时间像水一样的流去,中午,她走进一家小面馆,要了一碗酸菜面,还没吃呢,就有人把她认了出来,他们的表情怪怪的,有人像看稀罕物一样的看着她,还小声地指指点点。泪珠儿吃了一口面条,但是在嘴里磨来磨去地吞不下去,她一直很相信自己的反叛精神,不过那是对主流文化而言,面对小市民的汪洋大海,她觉得自己一下子就被吞没了。

她放下筷子,疾步离开了小面馆,闷着头在大街上狂走,似乎希望立刻摆脱掉什么。街道,人流,橱窗几乎是在她的耳边快速的后移。

突然,她被人狠狠地撞了一下,或者是她撞到了别人,总之她的额头剧痛,手上拿着的书稿等物也撒了一地,她蹲下来捡东西,听见那个人破口大骂:“你没长眼啊?”她抬起头正要还嘴,一下愣住了,这个人居然是仁武。

仁武也傻了:“怎么是你啊……”边说边蹲下来帮忙捡东西。

泪珠儿有一种见到亲人的感觉:“仁武,你怎么留长发了,好像很傻嘛。”

“别人留我也留啊,你知道我这个人什么都怕拉下,反正人有我有就对了。”

两个人站起身来,仁武道:“你走得这么着急去哪里?”

泪珠儿道心灰意冷道:“我哪有什么地方可去。”

“你现在出大名了,个个人都巴住你吧?你是摇钱树啊。”

“摇你个头,找个地方去吃饭吧,我请客。”

仁武想了想道:“去吃火锅好不好?我的一个哥们儿开的,里面放罂粟壳,香到飞起,我三天不吃就会想。”

“走啊,还等什么?”

“你是不是真的没事?”

正说着,泪珠儿的手机就响了,她看了一眼是家里的电话号码,听也没听就取消,从早上起,这个号码不知显示了多少遍。

“当然没事。”她说,“你走不走?”

火锅店大得出奇,好像半个城的人都不用上班,都可以坐在这里甩开膀子打边炉。由于地方大,人多,反而没有人注意泪珠儿,她和仁武被带到靠窗的位置,仁武要了一个红白锅底,点了一大堆鱼头和牛羊肉,酒当然必不可少,还没吃呢已经兴奋得脸都红了。

看到仁武,泪珠儿自然想到巴男,便道:“不知巴男现在怎么样了。”

仁武道:“他这个人,死就死在他老爸手上,他爸不肯花钱啊,所以他才判那么重。”

“他爸不是花了一百多万吗?”

“一百多万算什么?人家李嘉诚从张子强手上买儿子,七个亿都花出去了……土财主就是土财主。”

“你们也是手太黑了,不死人就不会有这种事。”

“人在江湖飘,那哪能不挨刀。是巴男自己要出气啊,那个狗屁导演又不知死,懂个三拳两脚还不是把命搭上去了。”

“那就没办法了?”

“等等看吧,总会有机会的……对了,你这两天看报了没有?”

“没看。”说实在的,泪珠儿已经害怕报纸上再出现自己的名字了,从一开始的兴奋到现在的难以招架,已令她谈报色变。

仁武道:“报上说,巴男他们那个看守所由于山体滑坡把围墙给压垮了,好多犯人跑了出来,报纸上叫他们自首,说是会减刑,骗鬼去啊……不知道巴男跑出来没有?他如果来找我,我把他送到新疆去,躲两年就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