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红宝书(第2/3页)

书中又云:

扎飞之术,贵在多方,幻耶真耶?神化莫测。小验然后大响,众信然后大成。

陆钟的理解是:扎飞的精髓就是要细致计划多方部署,这样才能在亦真亦假中出神入化,神秘莫测变幻无穷。只要让众人目睹小把戏的灵验,再借机大肆渲染,才能让更多的人心悦诚服,只有大多数人都相信,才有大成功。

接下来是:

鬼神无凭,唯人是依。一犬吠形,百犬吠声。众口烁金,曾参杀人。虽明智之士,亦有所惑,可况一哉!善为相者,莫不用媒。故曰:无媒不响,不媒不成。

这话完全说透了扎飞的本质:世界上有没有鬼神,根本没有确凿的证据,所有神秘的事都是按照人的意愿臆想而成。一条狗叫,是因为看见了黑影晃动,一百条狗叫,是因为听见同类的叫声而叫,正如众口烁金、曾参杀人这类成语那样。这些所谓的神迹鬼迹被人为地营造出神秘感,所以很多见过世面又读过书的人也会觉得费解,那些迷信鬼神和相卦的老百姓就更加容易轻信了。真正高明的相士,没有不善于运用暗处的帮手来帮忙办事的,装神弄鬼不能仅凭一己之力办到,所以前辈高明的大相士说:没有在暗中的搭档,骗局就不会成功。

一整晚,陆钟把这手抄本翻来覆去看了一遍又一遍。扎飞是从前相士们骗取钱财的伎俩,一个优秀的扎飞大师,应该是拥有良好洞察力的心理学家、演讲家兼魔术师。虽然秘籍中的叙述已经跟现代社会有些脱节,但不能不承认,如今还是有很多人因为这种古老的骗术而中招。而且稍加变通,其中的很多方法在现代依然可以施用。

秘籍的后半篇,除了那些基本的扎飞要领和操作方法外,还有许多的小伎俩,什么墙上点灯、乩仙显灵、无常催命、油炸厉鬼、天师斩妖,诸如此类等等。陆钟不由得会心一笑,其实这些貌似神秘的东西并不复杂,只要有一定的化学知识就很容易编排。通常手上做的小动作、小魔术之类的统称手彩,利用焰火的大制作则称为火彩,另外还有水彩、高彩和绳彩,通常这类带彩的表演全是大手笔了。书中并没有细说,只说倘若学会其中一彩,做一次也够吃一年的,即使得到法门也极难研练。

看到最后,书中还提到了一些很奇怪的招法,什么五鬼搬运、天宫偷桃、七圣大法之类的,光是那些名字,就很像是如今的大型魔术表演。可惜,其中的奥妙并未阐述,好比看到了菜谱菜单,却品尝不到真正的美味,陆钟有些失望。翻到全文的最后一页,是“祝由之法”一篇,简单地解释了一番祝由之术是古代传下来的医术祝由科中的一科,通常是画符和念咒做法之类的巫医。虽然位列十三医科的最后一名,但很多其他医科和传统医术治疗无效的疾病,祝由科都可以治好。

这种神神叨叨的说法以前陆钟也听说过,只是一直持怀疑态度。老韩的病一直让人很忧心,这使得陆钟对这种神奇的医术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只是这最后一页字数寥寥,根本没有更深入的内容。

虽有遗憾,但陆钟做了件很大胆的事,趁着两位老人尚在梦中,用手机拍下了《扎飞篇》的全部内容。按规矩这是万万不可的,秘籍中隐藏了江相派太多秘密,决不能流传出去,可陆钟实在无法按捺住自己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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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泛白,陆钟熬了一整夜的双眼微微泛红,两位老人也已经醒了,看到陆钟满脸的倦色,他们相视一笑,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过这么肯钻研的后辈了。

“年轻人,好好干,一定要振兴本门。”段七的话依然生硬,可陆钟能听出话里的期望,“如果你有心研习扎飞,我介绍一个高人给你,倘若学到此人十之一二,你这辈子吃饭穿衣是绝对不用愁了。”

“你说的高人我可认识?”老韩自认,国内数得上名号的高手没有他不相识的。

“上官洞庭,道号无非子,去年年底从新加坡回国定居的。他家老爷子是咱们江相派的大相士,算起辈份来还是当年通天教主玄机子的师兄,我们的师爸见到他也得叫声祖师爷。”段七说起这位高人,一脸的崇敬。

老韩摇摇头,难得还有他没听过的人物,江湖之大藏龙卧虎超乎想象。

“上官世家都是修道的,很少行走江湖,不过手段极为了得,当年师爸临终前把这本秘籍传给我的时候就交代过,如果真要深修这本秘籍,一定要去请教这位无非子前辈,他能教的东西比秘籍上的只有多,不会少。”

“辈份如此之高,这位高人怎么也得百岁之上了吧?”陆钟问道。

“记得以前在师爸的照片中见过无非子,四几年的时候他看起来已经四十出头了,但他去年回国时我看他跟当年照片上的样子没有什么不同。只是他现居杭州,你们要去的话,我可以帮你们联系。”段七思忖片刻,说道,“只是这位无非子前辈性格奇傲,很难相处,你们就算见了他,也不一定能得到他的指点。”

“那我们还真得去拜见一下这位高人了,不论再高,他也是人。只要是人,总是需要朋友的。”老韩最喜结交各路朋友,对这位高人自然心生向往。

临别时,陆钟把红宝书郑重地交还了段七,页面上的文字已经褪去,看起来依然如天书一般。

“既然四本秘籍,看来我们还要继续找下去。”老韩看着段七的背影,满腹忧虑。

“师父,您还是先去医院住上一段再说吧,身体要紧。”陆钟感觉到最近师父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

“没关系,我不想耽误时间,都已经等了几十年了,我不想再等下去。”老韩很清楚,眼下他最大的敌人就是时间。

“师父,我想请你吃点东西。”陆钟劝阻无效,忽然提了这么一句。

“你请我吃东西?”老韩好奇地望着他。

陆钟点点头,搀起老韩的手。

半个小时后,师徒二人来到毗邻西关的一条小巷中。现在是上午九点,一家无名粥店的门前挤满了等位置的客人。这家店只卖艇仔粥,以油炸花生米、炸鱿鱼丝、炸米粉丝、生菜叶丝、海蜇丝、熟猪肚丝等作粥料,客人要吃时把粥料放进碗里,临时加入新鲜鱼片,冲入沸滚的以鸡鸭或生鱼的骨熬成的味粥,再撒上芫荽、葱丝、紫苏叶,最后加入一小撮虾干和几滴麻油,热腾腾香喷喷的端到客人面前。

“好熟悉的味道。”闻到这香味,老韩不觉食指大动。

“师父你看那是谁?”陆钟指着厨房,里面有位正在忙碌的老太太,留着利落的短发,左手的无名指上居然有枚碧绿通透的祖母绿戒指。老太太皮肤不算白皙,却有双漂亮的大眼睛,头发花白了,睫毛依旧乌黑浓密。看得出来,她年轻时一定是个标致的南方美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