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创业者说(第4/1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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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如陈昭河所言,水泥厂在周边找一些小工厂将散装水泥全部加工成成品之后,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销售一空。陆红志闻听这个消息,说什么也不肯相信,他扔下正在陪同的省里客人,开车赶到水泥厂,随后几个市长全都赶来了,大家满腹狐疑的盯着那空空荡荡的仓库,怎么也猜不到那个出了名的笨厂长究竟用了什么招术。等厂长解释清楚之后,大家恍然大悟,当然,经厂长一解释,这个点子就成了他厂长个人的功劳。当时陆红志兴奋得手舞足蹈,把厂长拉到了一边:“干得好干得好,只此一功,你就是平州国企解困第一功臣,对了,我吩咐你办的另一件事怎么样了?”厂长翻了翻白眼:“陆主任,你那件事我办不了。”陆红志急问:“怎么办不了?”厂长犹豫再三:“我要是照你的吩咐把陈昭河开除的话,工人肯定会把我家的房子一把火烧掉的。”陆红志大诧:“这是为什么?”厂长苦笑道:“陆主任,你怎么还不明白?这个馊点子是他陈昭河的,除了你们这些当领导的,每个工人都知道。跟你说陆主任陈昭河真他妈的不是个玩艺儿,咱们是国家正规的水泥厂啊,怎么能这样低三下四的卖水泥呢?这次我认了,以后就是让工厂的工人全都饿死,水泥也不能再这么卖,一袋也不能卖!真是太丢人了!我现在都没脸回家了。”陆红志急怒攻心,口不择言:“操他妈,陈昭河怎么可以这样乱搞?我调他去啤酒厂,我就不信整不死他!”

于是陈昭河就被调到了啤酒厂,啤酒厂的情形远比水泥厂更惨,首先是啤酒的质量上不去,喝两斤白酒没事的人喝一瓶平州产的啤酒就会立即被放倒,人称平州啤酒厂为平州麻醉药厂,这个比喻一点也不夸张,真的有人得了病进医院开刀前,提出的要求是不打麻药,而是喝瓶平州啤酒。要是这种质量的啤酒也能打开市场销路的话,那他陈昭河可就真的成了无所不能的神仙。

陈昭河不是神仙,但他对市场有着天然的敏悟才能,他发现平州市面上的啤酒价位多数在一元左右,好一点的也不过三元出头,五元以上的高价位啤酒空缺。这一次陈昭河比上一次更聪明了,他不再胡乱出什么金点子馊主意了,而是天天跟在厂长屁股后面拍厂长的马屁,没多久,厂长就被他拍出来一个好主意,先弄来笔银行贷款从德国请来专家技师,选用优质大麦芽发酵后酿成高质量的啤酒,然后却不规模生产,只是小批量的提供给宾馆酒楼,当然是高价位。市面上即使是想买你也买不到,就连平州市长想喝几口也得让陆红志打电话找厂长批条子,一下子就让平州啤酒厂声名大噪。资金的迅速回笼使啤酒厂面貌一新,想进啤酒厂工作你必须有门路弄来市长的条子才行。

麻醉药品质的平州啤酒被陈昭河搞出这么一个局面,令陆红志羞恼之余,不得不对他刮目相看,他重新对陈昭河的才干进行了评估,得出的结论是:此人做具体工作还是有一定能力的,但是政治上不成熟,有必要控制使用。于是他立即做出决定,让陈昭河去平州二毛试一试。

试一试的意思就是死马当做活马医,平州第二毛纺厂一年前还是家充满希望的企业,但是有一天,从不知是香港还是新加坡来了个女推销员,这个女推销员年轻美貌,说话哆声哆气,一双大眼睛里总是含着说不尽的情义,皮肤细嫩得叫男人看了就忍不住的流口水,她打通关节请二毛的武厂长在海星城的雅间吃饭,吃饭也不说好好吃,一双脚在桌子底下老是乱动,搞得武厂长心痒肉麻。

武厂长是过来人,警惕性很高。他当年能够当上这个厂长,就是因为有一天夜里他带着前任厂长的老婆小舅子大姨子等人将前任厂长和厂子里的一个流水线上的女工堵在了床上——前任厂长姓阮,他有一个规矩,凡是想换工种的女工一定要积极靠拢组织,也就是要靠近他才行,靠阮厂长最近的地方就是在床上的时候了,方便于双方交流嘛——出了这事之后,阮厂长的老婆不肯罢休,闹到计委,闹到轻工局,闹到纺织工业局,闹到组织部。这个黄脸婆那一阵子真是出尽了风头,天天神情亢奋的拿着老公和那个女工的裤叉奔走于各大部门机关之间,仔细的指点给大家短裤上遗留的痕迹并加以详细说明,添油加酱的一遍又一遍讲述阮厂长与女工当时的动作姿态,她绘形绘色的讲述被称为平州机关事业领导干部搞破鞋经验报告交流会。她兴致勃勃的折腾了整整两个月,直到害得前任厂长声名扫地无颜见人,最终被撤了厂长一职,她这才闭了嘴不吭气。阮厂长扫地出门,武厂长走马上任,经过对前任错误思想根源的认识及反思,他首先有效的对自己的家庭进行了治理整顿,防止后院起火动摇根基,在工作中则保持高度的警惕性,警惕性的意思是注意不要让人抓住,这种事只要不被人当场抓住就有惊无险。当时的干部就是这个样子,经济错误犯得,作风错误犯得,大家都在偷偷的犯这两种错误,就你不犯,这岂不是太脱离组织了吗?只要不犯政治错误,站稳立场,坚定不移的反对资产阶级自由化,就不会有任何问题。

但是问题还是出了,问题就出在海星城的那间雅间里居然他妈有一张长沙发——这张沙发是谁他妈的摆在哪儿的呢?事后武厂长反思再反思,始终坚持认为那张沙发是敌对势力拉拢腐蚀革命干部的一个阴谋——武厂长就是被那个女推销员按倒在长沙发上,惨遭美貌多情的女推销员蹂躏,就在武厂长被蹂躏得要死要活十万火急的关头,女推销员却停了下来,忽然要他在一纸合同书上签字,签字就签字,不过就是五车蜡染成品嘛,随便找个库房的角落放那里做为企业的固定资产等着盘活就行了。当下武厂长看也没看就签了字——这心急火燎的要紧时候谁有心情看那玩艺儿?

那五车蜡染布很快就运来一车,不过不是一辆卡车,而是一列火车,火车头后面竟然挂着三十二节货车皮,据说这是第一列火车,后面还有四列——合同规定的五火车的嘛。当时武厂长说不出来的惊骇——那条百媚千娇的美女蛇是不是想把全世界的蜡染布全卖给他?——急忙到处寻找那纸合同书,但却怎么也找不到,那张合同书早被他儿子叠了纸飞机从窗口飞了出去。从那一天开始,平州二毛就被扯进一串官司之中,这官司不打不行啊,小小的平州不过才一百一十六万人口,这么多的蜡染布得穿多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