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白宪之赶到医院的时候,舅舅已经不行了,鸡皮鹤发的老人躺在病床上进气多出气少,看到自己唯一的亲人这个样子,白宪之的眼泪瞬间就下来了,他上前两步握着老人的手喊道:“舅舅!”

闻声老人的眼皮掀开了一条缝,看见白宪之艰难的扯了扯嘴角,提了一口气叹气般喊道:“之之啊。”

白宪之赶紧应道:“舅舅,我在。”

老人虚弱道:“舅舅有……一个小店……在……梧桐巷……231……号,以后……以后……就交给你……你了!”

说着老人抬起了另一只手,白宪之赶紧伸手去接,一把古朴的黄铜钥匙落在他的手心。

“这……是……钥匙,……你收好……一定……开业。”

话落老人的手蓦然垂下,白宪之抬眼看去,老人的眼已经合上,门外瞬间涌进几个医生护士,一阵喧闹之后,身穿白大褂的医生走到白宪之面前:“白先生,病人已经去了,节哀顺变。”

白宪之的泪瞬间落下。

料理完舅舅的后事已经是四天后了,白宪之收拾收拾心中的悲痛,来到了梧桐巷231号。

一间小小的门面出现在白宪之面前,银白的卷帘门紧闭,红底白字的招牌上写着几个四四方方的大字:三千食舍。

这就是舅舅的小饭店,而他也将成为这个小饭店的老板,将小饭店一直经营下去。

白宪之今年二十四岁,一直没有工作,日常就是在网络上直播自己的做菜视频,算是一个小小的美食播主,粉丝不多,两三万左右,不能让他大富大贵,但稀饭钱怎么都是够的。

从小学三年级开始,白宪之就找到了自己毕生的爱好,做菜,那时候舅舅问他长大后想做什么,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厨子,他还记得舅舅听到他的回答后很开心的笑了。

唯一的亲人支持自己的梦想,小白宪之的梦想更加坚定,从此家里的饭菜都被他包了,不仅如此,在十八岁之后,他毅然决然的进入各大饭店帮工,后来还运气颇好的被一个老人看中。

老人祖上是御厨,一手厨艺出神入化,奈何后人无心于此,他害怕自己的手艺失传,再加上白宪之对厨艺的热爱感动了他,所以把一手厨艺都传给了白宪之。

白宪之花了四年的时间把老人的手艺学到手,离开的时候老人说他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欣慰的看着他离开。

手艺初成的白宪之有心想开一家属于自己的餐厅,但无奈没钱,所以做起了直播,准备攒钱开店,却没想到自己的舅舅就有一家小饭店。

他跟舅舅相依为命这么多年,竟然从来不知道这间三千食舍小饭店的存在,真是奇怪。

不过舅舅已经离世,白宪之也无人可问,继承一家小饭店于他也不算什么坏事,反而把他开餐厅的想法实现了大半,只要是给别人做东西吃,无论是餐厅还是饭店在白宪之眼里都没差。

掏出黄铜钥匙,白宪之走到门前,古朴的黄铜钥匙跟银白色的卷帘门格外不搭,但它俩的确是一对,将钥匙取出,抬手将卷帘门拉开,乱糟糟的小饭店出现在眼中。

白宪之并不意外,他的舅舅从来就不会做家务,连扫地都能把扫把扫断,所以舅舅的小饭店卫生很好才会让他奇怪好吧。

这时候小店门口传来声音:“白老板,白老板。”

白宪之转过身,门口站着一个系着皮围裙国字脸中年男子,他有些胖,啤酒肚将围裙撑出个圆弧,看见白宪之诧异问道:“你是谁?我找白老板。”

白宪之:“我是白颂的外甥,你是?”

国字脸:“哦哦,外甥啊,我是梧桐菜市场卖猪肉的,白老板天天在我这里订猪肉,这好几天没看见他人了,我想来问问猪肉他还订吗?”

天天订猪肉?这开在巷子深处、几乎没有生人出没的小店生意有这么好吗?

初来乍到不了解情况白宪之沉吟道:“今天的先不用了,明天可以送过来。”

国字脸笑着点头:“好嘞,呃,小兄弟,能多问一句白老板去哪儿了吗?”

白宪之垂下眸子,轻轻道:“我舅舅他前几天去世了。”

国字脸脸上立刻流露出了尴尬,他赶紧道:“不好意思啊,节哀顺变,节哀顺变。”

白宪之轻摇头:“没事。”

国字脸松了口气,匆匆跟白宪之告别离开。

国字脸离开后,白宪之继续打量这家小饭店,不大的空间里摆了六张木质的桌凳,凳子是那种长条矮凳,本来是极好安放的,此时却被四脚朝天放在地上。

白宪之:“………”不是,这凳子不应该这样被放在桌子上吗?

再看,桌子角落还有些黑乎乎的东西,白宪之弯腰捻起来,竟然是一块沾了不知多少灰尘的白菜!放眼望去,六张桌子的边边角角竟然全是些黑乎乎的食物残渣!

白宪之:“………”所以他舅舅的这家店究竟是怎么经营下去的,过得了每年的卫生抽查?

再往里走去,厨房里面更是灾难现场,粘着油渍的白盘子七七八八的占据着 洗碗槽,燃气灶上凝结了一层厚厚的油污,锅里竟然还有剩菜。

白宪之走过去,黑色的铁锅里装着小半锅的黑乎乎的东西,他仔细看了看,好半晌才认出来这是白菜炒猪肉,想到厨房外桌脚的那些黑乎乎的食物残渣,他突然明白,那片白菜不是沾了灰尘变黑的,而是它在出锅的时候就是黑的!

满头黑线的凑近锅边嗅了嗅,竟然没有异味,白宪之惊了,这都多少天过去了,这锅里的东西早就该馊了,可是现在他除了闻到一股糊味之外没有闻到其他的味道。

而且这股糊味还特别熟悉,让白宪之蓦然生出了对舅舅的怀恋,这锅菜是他舅舅最后一次炒菜留下来的,错过了这次,他以后再也吃不到舅舅亲手做额饭菜了。

于是他伸出手从锅里捻了块白菜放在嘴里,然后白宪之就吐了,差点把隔夜饭吐出来的那种,他抬手擦着眼泪,神色复杂的看着锅里的菜。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舅舅的手艺竟然没有丝毫的变化,就算有怀恋加持,他仍旧咽不下舅舅亲手做出来的东西,该说果然不愧是他那个厨艺黑洞舅舅吗?

缓了过来,白宪之发现厨房一侧还有一扇门,将门打开,暖色的灯瞬间亮起,四四方方的小房间里放了两个白菜、一块猪肉,白菜水灵灵的像是刚从地里摘回来,而猪肉上的血迹也表明它十分的新鲜。

最重要的是这间四四方方的小屋没有任何的冷气,所以这将近半个月的时间里,白菜和猪肉是怎么做到还那么新鲜?

白宪之皱眉思考这个问题,这时候门外又有人再喊:“白老板,白老板在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