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情蛊

顾成妄有些不放心,戚无所一日前到白水镇处理疑似祝衍的怪物,至今未归,且一点消息没有。

他去溪午舍,发现戚无谓也不在,便越发着急。

又等了半日,顾成妄出于担心,索性摇着轮椅,亲自去白水镇一探究竟。

白水镇的百姓早跑光了,牲口家禽的残骸洒了一地,顾成妄曾与祝衍交过手,大概了解这凶兽挑剔讲究的脾气,看着满地狼藉皱了皱眉,这显然不是祝衍的行事作风。

他用引灵符搜索戚无所的灵踪,可就似被人刻意隐藏似的无迹可寻,顾成妄觉得不大对劲,按理说同门出来办事都会留个行踪标记以防万一,从无刻意抹杀灵迹一说,除非事有蹊跷。

顾成妄忖度片刻,随手捡了根棍子,几乎是趴在地上用小木棍画出规规整整的阵法图形,精准细致,没有分毫差错。

玄寂山一门各种阵法诀窍他了如指掌,从前哪位弟子偷懒隐匿灵踪不修行,他转眼就能通过阵法将对方揪出来送去面壁。

盏茶功夫,阵成。

精准规整的笔画隐隐露出微弱的光,一笔一划就似活物般生长移动,将障眼法吞噬,被刻意抹掉的灵踪清晰浮现在顾成妄眼前。

顾成妄根据阵法指引,来到镇子郊外的一处山洞前,山洞外血迹斑斑,因为天热,家禽畜生的尸体发出阵阵恶臭,顾成妄迟疑片刻,隐匿了灵息绕过尸体残骸,无声无息的破了山洞外结的灵障,悄悄进山洞。

他心中疑惑顿生,难道这次白水镇的怪物伤人,同戚无所有关?

山洞不长,四周的暗壁栓了几个镇上的百姓,都活着,用布蒙着眼睛塞了嘴。

顾成妄更困惑了,如果真是祝衍,犯不上如此拖泥带水。

直到他行至山洞最深处,隐隐听到尽头传来嚎叫呜咽声,而且这个声音…很熟悉。

熟悉到令他心脏狂跳,甚至有些不敢再往前靠近一步,仿佛仅一步之遥,令他不敢置信的真相就要水落石出。

他到底是往前行了一步,即使做好了心理建设,眼前景象给他带来的冲击仍让他如遭雷轰电掣,浑身麻木失去了知觉。

以至于身后有人接近都毫无察觉。

下一刻——

“三师弟,你怎么来了?”

顾成妄猛地回头,对上戚无所笑意盈盈的脸,他扶在轮椅上的手暗暗掐了个决:“戚无所,你们…!”

戚无所仍旧是气定神闲的笑,余光看了眼他的手:“三师弟不用紧张,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

顿了顿,直勾勾看向顾成妄的脸:“不对,应该叫你一声,师尊,是不是?”

在听到‘师尊’这个称呼时,顾成妄所有神经都为之震动随之麻木,他几乎已经失去了控制自己表情和行动的能力,如石头雕塑一般愣在原地。

戚无所走近,在他轮椅前蹲下,握着顾成妄颤抖的手与他平视:“师尊,我认得出是你。”

“我也知道,你想要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徒儿可以帮你。”

顾成妄深吸一口气,半晌挤出一句话:“无谓他…”

戚无所脸上的笑凝固了,他微微垂下视线,片刻又笑着抬起脸:“无谓不会有事的,他只是在适应新的魂魄碎片,身体产生排斥现象,忍过这个阶段…就好了。”

顾成妄到底是在深渊里摸爬滚打过的人,很快就平复了情绪:“你想要什么?”

这么多年,他从光风霁月的荆宗主变成顾家最不受人待见的残废,重生后被困在顾成妄的肉|体里寸步难行,连靠自己意志说话、吃饭、甚至如厕的自由都没有,生不如死。

没有了宗主身份的加持,没有了天纵之资的光环,没有了鲜衣怒马光风无限,他只是个最卑微无用的残疾,在深渊待得太久,曾经那个风清月明的荆宗主早死了。

扪心自问,他是真的想修无情道吗?未必。

抛去所有光环,跌落泥地摔得粉骨碎身之后,他发现自己骨子里不过是个卑劣又自私的人。

戚无所莞尔,手上不轻不重的替顾成妄揉捏着他那双早失去直觉的膝盖:“我只想让无谓好好的,活下去。”

顾成妄皱眉,视线如刀子在戚无所毫无破绽的脸上刮来刮去:“你打算如何做?”

“现在我们那位师尊,”戚无所抬眼,与他对视,“你要他的身子,我要他的魂魄,我们目标是一致的。”

顾成妄:“你…”

“你拜师来玄寂山,来到他身边,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将他赶出那副身体吗?”

顾成妄艰难的咽了口唾沫,以沉默代替回答。

“师尊,我可以帮你啊。”

“……”

“就算我们不打他注意,那位不知壳子下到底是什么人的郁辞,也会动手。”

“……”

“你早发现他不是你原先的郁辞了,对吧?”

“…嗯。”

“不过,师尊也得帮我个忙,在无谓清醒的时候,瞒着他,我做这些,不希望他知晓。”

“…行。”

戚无所莞尔:“好,我们一言为定。”

荆舟赶回玄寂山时,徒弟们已经把疑似祝衍凶兽伤人的风波平息了。

“师尊放心,被抓的百姓全都安然无恙,我去到山洞时怪物已经离开了,和上次一样没留下任何线索,我和师弟就想着先救人要紧。”

少年神情漠然的看着白水镇牲口尸体狼藉的情况,神色里闪过一丝不屑:“我认为,不能是祝衍。”

荆舟不置可否:“不管是什么怪物,这段日子玄寂山地界内都设捕兽网吧,毕竟总如此下去搅得人心惶惶的,也不是事。”

戚无所面露难色:“可是师尊…捕兽网很贵…”

顾成妄在一旁不动声色:“此事交给弟子去办好了。”

顾家的钱,仿佛都是大风吹来的。

荆舟嘴上不说,但心里多多少少能明白顾成妄努力想做点什么的心态,故当下也不会推辞,只在心里默默的画了笔账。

自古哪里真能让徒弟给师父养家?虽然他是个半吊子师父,也不能总如此窝囊。

这事之后荆舟又调查了许多,如戚无所所言,毫无线索,只得暂时翻篇。

“对了无所,差点把这个忘了,”说着,荆舟从储物戒里掏出数十只琉璃匣子,“这些胭脂水粉都是巫南国特产,用彩蛊研磨的,害,听起来恶心些,但那儿的姑娘都很推荐,说什么不掉粉上妆持久,还能养护皮肤什么的,我也听不大懂,你看看喜欢不,不行扔掉就是了,我对这些不了解都是瞎买的。”

戚无所迫不及待打开脂粉匣子一个个看了过去,视线完全被五彩斑斓的彩蛊粉吸引,越看越喜欢:“谢谢师尊!”

这一套彩蛊胭脂他早想要了,只可惜巫南国远在千里且凶险万分,所以只敢想想,并没有奢望真能拥有一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