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前夕(第2/2页)

原本的海棠坞喜房,显然不合适了。

祁决以夜已深为由,随荆舟回海棠坞蹭了一晚,荆舟也不管他,让他‘独守空房’,自己跑去灵奴为郁辞准备的房里看了看,确认屋里一尘不染、褥子床榻都是最好的料子、衣橱里清一色的白衣衫才放心让郁辞住下。

“有什么需要你尽管开口,同我说或者无所说都行,千万别客气。”

荆舟又嘱咐了一遍,不欲久留正要离开。

“我有一事想告知前辈…”

总是默默隐忍的郁辞开口,荆舟直接坐了下来,十分耐心:“你说。”

郁辞没像往日一般犹豫,很直接道:“虽然这段日子发生了很多事,但我一路上想清楚了,要斩断我的妄念,或许只有无情道一途。”

荆舟定定的望着他,没言语,等他继续说下去。

“我想修无情道也不光是为了斩妄念,还有为报父仇一事…我认为如今祝衍作乱频繁,他的行踪很快便会水落石出,只有无情道能迅速提升修为,我得抓住这个机会。”

看荆舟不答,郁辞又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下眸子:“我知道以我现在的修为,想要打败祝衍简直痴人说梦…”

“你要想清楚了,就没问题,”荆舟温和的笑了笑,打断郁辞的自我怀疑,“玄寂山虽然穷,但胜在非常利于修行,总之,你专心去做,我会尽力帮你。”

郁辞的眼睛闪了闪:“多谢前辈。”

回到玄寂山的第二日,祁决便离开海棠坞回了鬼域,如今鬼域的结界打开了,鬼主和守山人真成了名副其实的邻居。

既然是邻居就有串门的时候,鬼主平日事务繁忙,但也隔三差五串门来同荆舟吃饭,兴致好时还捎上几壶好酒和几叠话本,酒是给荆舟的,话本则直接送去溪午舍。

“舟哥哥就不怕,以后要真同我刀剑相向了,吃不上饭?”

“怕啊,怎么会不怕?但怕也没用,今朝有酒今朝醉嘛。”

祁决笑着替荆舟斟酒:“我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包括舟哥哥的失忆,还有只吃得下我做的饭这件事。”

荆舟心想,我也不能告诉你我是穿过来完成任务的,虽然现在这个任务被他强行掐断了。

“想不明白的事,就不要想了,费心费神。”

“也是,今朝有酒今朝醉。”

顿了顿祁决又道:“但是,舟哥哥可要信守承诺,有了祝衍的任何消息,都要同我说。”

“自然,我不会瞒你。”

两人又喝了几杯酒,荆舟道:“近来那个疑似祝衍没什么动静,但玄寂城附近的村落倒是出了些诡异的事。”

“怎么说?”

荆舟握紧酒盏,看了祁决一眼:“出现了空尸。”

祁决皱眉,所谓空尸,是指魂魄被人为生生抽离肉|体,且撕得粉碎无法|轮回往生。

“舟哥哥怀疑有人修习抽魂术?”

抽魂术是禁忌之术,是千年前一位修士所创,因为过于狠毒阴邪,典籍已在几百年前被仙门焚毁,据说焚毁之人还是玄寂山祖师爷。

“看起来很像,刚开始那人还用家禽牲畜练习,近来,已有两个百姓被抽取魂魄。”

“有查到什么线索么?”

荆舟难得面露沉重之色,握着酒盏的手指微曲,摇头:“抽魂术最可怕的地方就在于,无迹可寻,不过现在我已让无所和成妄布下灵障,有风吹草动就能知晓。”

“好,我这边也可以让鬼众去把把关,万一你徒弟偷懒,我这还能帮个忙。”

荆舟微微挑眉,替祁决斟酒:“你们鬼族这么热心的?”

祁决一饮而尽,笑吟吟的:“我为了舟哥哥,心当然热。”

荆舟自然不信他的鬼话:“怎么?你怀疑这和祝衍残魂一事有关?”

“嗯,幕后之人说不定不满足于残魂,还想把阿衍剩下的魂都偷了呢。”祁决也不隐瞒,将自己所想如实说来。

荆舟沉吟片刻,点头:“有消息我都同步你。”

祁决笑:“舟哥哥真是和我狼狈为奸了。”

荆舟啧了啧:“横竖整个仙道都是如此认为的,我何不遂了他们的意,坐实了。”

十月末,玄寂山飘起了鹅毛大雪,白雪覆盖层层叠叠的山峦,天地沉寂一片。

夜里,溪午舍的窗外风敲雪响,偶尔传来一声冬鹰夜鸣。

戚无所在屋里堆满火灵石,暖融融的一片,炉子上的药发出咕咕的声响。

戚无谓近来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了,成日睡着,胃口倒是极好,食量几乎都赶上荆舟了。

他夜里醒了过来,填饱肚子躺在榻上翻话本。

屋里的灯被药气蒸得一晃晃的,戚无谓从话本里抬头,看着哥哥煎药忙碌的背影:“哥,我不想喝药。”

“这还由得你想不想啊?”戚无所将黑乎乎的药汁乘在白瓷碗里,端着坐到床榻边,替他把药吹凉。

戚无谓就着哥哥的手,乖乖的把药喝完,苦得撇了撇嘴:“明明哥在我就不难受,还喝药做什么。”

戚无所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取过空碗放在桌案上,他一转身,发丝下若隐若现的红珊石发出温润的光。

戚无谓看着自己亲手给哥哥戴上的红珊石,眼神温柔,渗着笑意:“真好看。”

戚无所知他说什么,笑道:“自己夸自己手艺,不要脸的。”

“我是说哥好看。”

“自己夸自己好看,也不要脸。”

毕竟两个人长得一模一样。

戚无谓嘻嘻一笑,从怀里摸出打磨完成的半块血玉佩,塞到戚无所手里:“哥,拿好了,以后就走不丢的。”

戚无所一怔,将玉佩握在手心,许久才道了声好。

“我要先走的话,就去下边等哥……如果哥以后来了,孟婆汤想喝就喝,有了血玉佩,喝了孟婆汤我们也能认得彼此。”

“别说胡话,”戚无所的笑挂不住了,仓促的将玉佩系在腰间,“你的呢?我也给你系上。”

戚无谓笑了笑,从领口掏出自己那半块血玉佩:“早佩上了。”

绳子的长度刚好让玉佩坠在心口,沾染心口的暖意。

戚无所摸了摸被他体温捂暖的血玉,若有所思道:“你再等一等,来年开春…就不必喝药了。”

戚无谓沉默的点了点头,半晌突然笑道:“哥,其实我挺害怕的。”

“害怕什么?”戚无所一直没把自己所做之事告诉戚无谓,但毕竟是他自己的身体,戚无谓多多少少应该有所觉察。

“害怕…到时候就不是我了。”

戚无所一愣,垂下的眼睫在面颊上映出两道浓重的阴影:“你不是你,还能是谁呢?别乱想。”

“嗯好,我信哥。”

戚无谓一向是最相信戚无所的,凌驾于一切道德是非之上。

哥说来年一切都会好起来,那一定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