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69

中午发生的事情很快就在大院子里传开了, 就连许慎父母也得知了消息,许父买了块比之前更好的玉,亲自开车过来哄儿子。

闹的阵仗这么大, 江家静悄悄一片, 连登门道歉都没敢。

许慎不是个爱哭的人,难受了自己待会儿睡一觉就能好起来。

许父带了一大堆礼物过来给他,小孩那点情绪说来得快, 去得也快。

许慎想起来江恪,问:“江恪现在回家了吗?”

“不知道, 谁有功夫关心他。”老太太提起来叹息不已, “江家女人得知消息, 不轻不重揪着江齐耳朵回去说教训, 雷声大雨点小, 也不知道做给谁看。”

像是生怕他们找上门去问要赔偿,三万块钱, 把他们全家人全都卖了也赔不起。

许父把冰箱里重新放满零食, 走到许慎身边陪儿子坐着,他顺手剥了个橘子,剔去白络, 一半给老太太, 一半给许慎。

许父看上去沉稳帅气,说是二十出头也有人信, 他问:“妈,您觉得这个事要怎么处理?”

许家虽宅心仁厚,可却也不是傻白甜,自家宝贝受委屈,这件事怎么着也要讨回公道。

老太太吃着橘子:“书法班不会让江齐继续来, 以后禁止他出现在小慎面前。赔钱的话,先说个数字吓唬吓唬他们吧,也让他们长长教训,管好自家儿子。”

说完后,她顿了下,转头望向许慎,征求他意见:“小慎,你觉得怎么样?”

许慎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老太太叫了两声许慎才回过神来,他有点犹豫:“江齐如果不来书法班,能让江恪来吗?”

这个要求有些奇怪,老太太盯着他:“为什么?”

“我觉得他很可怜。”许慎低着头,声音很小,“还有,中午他过来跟我道歉,我没有理他,还推了下他,这件事又不是他的错,我觉得很过意不去。”

如果是别人也就罢了,可江恪不一样,他活得比别人都要艰难,心思自然比常人敏感脆弱,许慎的这个举动,说不定会给他带来伤害。

许父叹了口气,伸手摸摸许慎头发:“我们小慎啊,这么心软以后可怎么办。”

“爸爸,江恪是个好孩子,”许慎认真地抬眸看他,“送他衣服和糖果他会打扫浴室,他还知道拿人东西不对,会帮我把玉佩要回来,还会道歉,他跟江齐不一样的。”

老太太笑着摇摇头:“算了,那就依你。”

许家要找江家算玉佩的帐,差人去江家喊人,不多时,江家男人带着江齐脸色发白地上门了。

老太太和许父跟人商谈,她知道江家除去江恪外,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不想让许慎污了耳朵,让他出去待会儿。

许慎扶着墙走出门,踉踉跄跄,走得很艰难,轮椅在院子树下放着,许慎离那儿还有段距离,他速度很慢,路上布满细碎石子,不知名小花从石缝里开出来,在微风中摇曳。

忽然,许慎踩到碎石,重心不稳,眼看就要摔下去,从树后突然窜出来道身影,伸手扶住许慎。

待许慎站稳后,那人又忙不迭把手缩了回去。

是江恪,也不知道在外站了多久,他身上被炽热太阳光线晒得发烫。

许慎愣了下:“谢谢。”

江恪摇摇头,他转身,从树下把轮椅推过来,让许慎坐上去。

许慎坐到轮椅上,江恪又安静推着轮椅,把他推到树荫底下。

许慎伸手摸了下他手臂,摸到一片温热,他轻声问:“你没回家?”

发生这种事,江恪回去就得挨打,江齐不好过,江恪会比他难过十倍,所以江恪自中午后就没回去,转悠一圈后一直在许家宅子外的树后面待着。

他故意在太阳底下站着,像是在罚站。

小少年看上去真的很难过,他会不会哭,会不会以后都不出现,会不会以后再也不想来大院子里了?

那么娇贵的小少爷,斯文清隽,心地善良,江恪连多看一眼都觉得玷污了他,这样的人就该被好好宠着,怎么能受这种委屈呢。

好在,许慎并没有离开念头,而且他也恢复过来了。

江恪把手在衣服上擦了擦,然后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纸包的东西,递给许慎,低声道:“这个给你。”

打开纸包,里面是用透明胶粘好的玉佩,勉强拼凑在一起。

江恪声音更低了些:“你能不能原谅我?”

许慎微微一怔,心尖像是被轻轻拧了下似的:“……不必如此。”

这句话是无声拒绝和判刑,江恪一颗心直坠谷底。

下一瞬,许慎拉住他的手,朝他温和微笑:“这件事不是你的错,江齐是江齐,你是你,你比他好一万倍。江恪,我分得清楚,我从来就没怪过你。”

夏日午后和煦微风里,小少年笑容温润明亮,像是会发光。

这是第一次有人如此亲近江恪,而且还对他说,你比他好一万倍,仿佛有种子播撒心间,开出脆嫩绿芽。

许慎这两个字在他心间滚过,留下深深印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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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是几万块钱的东西,许家又有钱有势,江家得罪不起,自然许家说什么是什么,听见那个需要赔偿的天文数字,江家男人吓得腿软。

许父来一趟也不容易,打算歇一夜后再离开,下午他陪许慎一起玩数独。

许父道:“对了,我来的时候,骆家小子也知道你的事,气到不行,还说要过来找你为你出气。”

许父嘴里的骆家小子是指住许慎家隔壁的骆家儿子,名字叫骆远,两家交情深厚,又是生意上的伙伴,两家孩子交情也很好。

提到骆远,许慎唇角上扬:“可别让骆哥哥过来,他学业那么忙。”

“哟,还叫骆哥哥呢,”许父调侃着伸手刮了下他鼻子,“我家小慎这么可爱,也不知道以后会便宜谁家姑娘。”

“说什么浑话呢,”正在看报纸的老太太斜睨了他眼,“小慎才多大?”

“是是是,”许父低头填数独,“开个玩笑而已,妈你也别太古板,现在思想都很开放。”

老太太冷哼:“所以你觉得是我这把老骨头落后了,跟不上你们时代?”

许父汗颜:“不敢不敢,我仔细想了想,妈你说得不无道理,小慎是还太小,开这种玩笑不太合适。”

老太太又哼了声,这才继续低头看报纸。

许慎在旁边看得乐不可支。

晚上睡前,许慎把那块碎玉佩跟完好无损的玉佩放到一起,放进抽屉深处。

第二天许慎很早起来,帮忙擦小木桌,准备墨水钢笔和纸。

每张小木桌上都有主人名字,在轮椅滑到江齐桌子旁边时,许慎把江齐姓名贴撕掉,一笔一划写下江恪两个字。

他又想了想,拿了杯玻璃瓶装的牛奶放到江恪桌子上,牛奶瓶下压了行字:补充营养,好好写字。后面加了个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