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明谋与暗战 第四十四章 知音难觅(第2/4页)

“嘿嘿,我不用,我是一毛党,懂不懂?”余罪问。

“什么是一毛党?”傅国生愣了下。

“就是警校学员,肩上只有一杠,学员服装,穿这种衣服的,叫一毛党。”余罪道,看傅国生对本行不太了解,他又解释道:“这一毛党,如果在自由世界,就相当于街头烂仔的水平……要傅哥您这身份置换一下,在我们这个团伙,得警监衔。”

傅国生一愣,然后又放声大笑了,两人又是相对张着嘴哈哈大笑,睥睨一切规则的那种放肆大笑。放肆大笑之后,又有点眼红,似乎对自己栽在“一毛党”手里很不忿,可不忿之后,又是哈哈大笑。

监控室里还真被两人的谈话给说得心跳加速了,隐约间都也听出来了,敢情这位傅老大以前果真干过不少组织贩运的事,几位预审,想得有点冒火,审了这若干天,倒不如几句谈笑透露出来的信息量大。

谈话还在继续,不过余罪感觉有点词穷了,但傅国生谈兴颇浓,指摘了一堆警察的坏话,还拿预审员做模板,他一个预审员内分秘失调,应该惧内;另一个有心理强迫症,肯定是升不了职愁得,使劲拿他开刀。余罪听着,俱是报之以竖个大拇指道:猜得太对了,我刚才还看见他们了。

又是哈哈一笑,在预审也觉得这谈话太过操蛋的时候,变化又来了,余罪点了支烟,抽了两口,走上前去,递给了傅国生,傅国生像是不敢受之一样,凝视了好久,才接过去,叼在嘴上,浓浓地抽了两口,对着天花板开始吐圈圈了。

监控室里难住了,该叫停还是让继续,预审组这位拿不定主意,本来想刺激一下,劝一劝,谁可想劝都没劝,尽摆乎自己人的坏话了,他征询一直盯着屏幕的许平秋时,许平秋摇摇头道着:“再等等,耐心,要有耐心,有句话叫知音难觅对吧?他们就是知音,看,嫌疑人对他一直就不反感,哪怕被他出卖了。”

这话说得,让杜立才看了半天才看出点苗头,两人还真像一对知音兄弟,不分你我。

“其实,傅老大,我可以不来见你,我知道如果有机会,你会毫不犹豫地让我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但我如果有机会的话,比如现在,我想说句,谢谢你。”余罪看余烟将尽,轻声道了句。

“谢我?谢我成全了你?”傅国生不屑地道。

“不,谢谢你在案发的前一晚提醒了我。”余罪道。

“我提醒你了吗?”傅国生似乎不愿承认。

“其实出卖他们的,不是我,而是你。”余罪道。

“笑话,我到现在为止,没有和警察说过任务有关案情的话,包括你。”傅国生道,对此,似乎他很得意。

不过余罪却不着急,他抽了口烟,浓浓的一口,吐着圈圈,一如监仓里曾经那个余贱二,笑着问:“那你应该很好奇,为什么没有人出卖,这些人都落网了,对吧?其实就即便我是警察,我接触到你们的核心东西也很少,但为什么造成后来的全盘皆输呢?难道除了指挥不利的原因,你没有想过其他?”

“有吗?”傅国生问,似乎被说得心里起疑了。

“那我说,你看有没有,出事的前一夜,你莫名其妙来找我,后来我想明白了,一定是有人觉得你的目标大,一直被人追踪着,所以让你和我出现在一起,她是生怕我没有进入警察的视线,所以请你来渲染一下……能指挥到你的人,以我所知,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沈嘉文。”余罪道。

傅国生异样地看了余罪一眼,没有接话茬。

猜对了,傅也许有什么无奈之处,不得已当这个棋子了,余罪接着道着:“我试过你,还记得吗?我问你,是不是嫂子给你戴绿帽了……正常情况下,听到这句话不生气都不算男人,而你就没有生气,可你又是个男人,于是我那时候想,你们不仅仅是同居的关系,或许还有其他更深层次的关系,只是我不知道而已。”

傅国生眼皮跳了跳,皱起眉头了,那个不经意的话题他想起了,谁可能到这个貌似根本没有心机的余二,居然在这种恶心事上动脑筋。

“但真正触动我的不是这些,是你的那句话,你告诉我,犯罪本身就是毒品,如果你从中尝到了自由的味道、尊重的味道、权势的味道,于是就戒不掉了,老天是公平的,给你多大的享受,将来同样会给你多大的难受……我那时候感觉到了,你一定在什么地方失意了,人在春风得意的时候,不会那么有感触的。”余罪道,傅国生脸又恢复平静了,那点心思被余罪瞧出来,他倒觉得很正常了,毕竟监仓里呆过那么长时候。

“你告诉我,我这莽撞性子,非被人打死。还告诉我,嚣张的程度,只会加速被人砍死的速度。还告诉我,这条道可是一条道走到黑了,将来别后悔……咱们这个世界好就好在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比如我灭了郑潮,没人觉得我不对,只觉得他太差了;可坏也坏在这儿,有一天有更强的如果灭了你,比如同行,比如条子,你除了认命,什么也做不了。”

余罪道,那是一种深深的叹息,人性的光辉偏偏在人渣身上一闪而逝,显得那么的闪亮,让他念念不忘了,余罪看着傅国生平静,如同在沉思的脸,轻声道着:“虽然我们都是人渣,但我在你身上嗅到了人味,是这个人味出卖了你,是因为你也许不忍看到我年纪轻轻就被人设计去背着黑锅坐监,对吗?”

傅国生深吸了一口气,直了腰,一言未发,眼睛如星如水,深沉得让余罪看也不懂,很复杂,特别是人和渣混淆的时候,最难分清。

“那晚后我就判断我如果走货一定会出问题,但我不知道问题会出在哪儿。当沈嘉文折节下交,甚至暗示我可以投靠她时,我知道问题在那儿了……坦白地讲,把你们这群贩毒的送进监狱我一点也不内疚,你们做的恶事被毙了也不冤枉……可我现在很难受,因为我一直觉得你不像传说中那些十恶不赦的贩毒分子。但我想,你这种智商上的优越感一定会让你不甘寂寞,也一定干过许多让你不堪回首的事,所以你生活在那种焦虑、恐惧中,胆战心惊而又自鸣得意,这种感觉我有过,只有到尘埃落定的那一天,心才会放进肚子里,就像在监仓里,光着腚四仰八叉躺在冰凉的水泥地上也能睡得着……而在外面,条件再好,也不会有很好的睡眠。”

余罪道,逻辑有点零乱,但他相信同样的感觉傅国生听得懂,那是作为嫌疑人最深切的体会。那是被剥夺一切权力后,一种常人无法想像的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