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杀手

不再去关心崖下那久别重逢的戏码,李珣和水蝶兰无声无息地潜走,转眼间便去了百里开外。寻了个僻静地方,这才停下身来。

水蝶兰的状态非常不好,才走了这么一段路,她脸色便很是难看,一停下来,她立刻就盘膝坐下,连续数次吐息,才缓过劲儿来。

“罗摩什‘天损’绝学,果然名不虚传!”水蝶兰咬牙发笑,看得出来,她对罗摩什是恨到了骨子里。

“这回他算计了我,我认了。下一回,就轮到我去算计他,哼,不要让我知道他什么时候度劫!”

李珣咧了咧嘴,这可真是通玄界最卑劣的报复方式啊,水蝶兰这般发狠,这亏必是吃得大了。不过他还是不明白,罗摩什怎么算计到,水蝶兰会在近期去东南林海呢?

在水蝶兰调养的空档里,李珣提出了这个问题。

水蝶兰皱皱眉头,最终还是做出了正面回答:“因为罗摩什埋伏的不是‘水蝶兰’而是‘百幻蝶’,就这么简单。”

“他们知道你的真面目了?”这句话才出口,李珣就觉得不对,可一时间又想不到别的,只好问道:“有说乎?”

“嗯,其实这事很单纯,通玄界有点儿年龄和见识的,都知道,如果惹怒了青帝遗老,其实便等于同时惹上了两个最顶尖的妖魔。因为……青老对我有养育之恩。”

“有这事儿?”

李珣的好奇心一下子被勾了起来。不过,水蝶兰好像不太愿意说,只是简单答道:“我灵智未开时,便以采集青老身上灵花粉蜜为生,也因此能早早开悟,青老对我实有再造之恩,就是这样了。”

这可真是“妖怪式”的秘辛啊。李珣听得有些好笑,但也总算明白了一些前因后果,而且,也由此,他忽地想清楚了一个水蝶兰仍有所保留的话题。

“其实你对雾隐轩那么感兴趣,是为了保住曲径通幽的秘密吧。耶,你还真有知恩图报的一面呢!”

面对李珣的调侃,水蝶兰哼了一声:“彼此彼此,我也不是刚看到某人除了阴谋诡计,竟然还有茹毛饮血,疯魔癫狂,佩服,佩服!”

两个阴阳怪气的脸色碰在一处,正撞了个两败俱伤。

霎时间,故意堆积的嘲弄消散干净,两人放声大笑,在空旷无人的原野上,愈显恣意轻狂。

这已经不再敌对的两个心灵碰撞─至少在现在看来是如此。

或许仍在勾心斗角,或许永不可能达到一对“夫妻”所应该臻至的感情深度,但是,现在的二人,正逐渐地将彼此视为平等的个体,而一切的“火花”,也都是在这样的态势下,摩擦出来。

李珣跳起身,这是一个少年人的动作,然后,他向已笑得仰倒在地的水蝶兰伸出了手,稍一用力,将这位美丽的蝴蝶精灵拉了起来。

水蝶兰似是笑岔了气,咳了两声之后,呛出的却是鲜血。

“……天损奇功,真是厉害!”

李珣感叹一声,刚刚莫名其妙起来的气氛,就因为这口血,又沉积下去。他将手轻按在水蝶兰背部,正要真息透入,探探情况,却被水蝶兰一手拍开。

“我体质与你不同,不用白费力气!”

李珣低低一笑,也不介意。不过,也就一转眼的工夫,水蝶兰忽又抓着了他的手腕:“咦,好像你现在的体质,也与当初大不相同了吧?”

说话间,她真息透入,在李珣体内一绕,脸上便不由自主现出了些讶色来:“怎么?”

李珣不动声色地将手抽出,平淡地道:“这就是修炼魔功的直接后果了,先把自己的身子鼓捣得人不人,鬼不鬼。不过,这样也好,你妖我魔,也就更配对了!”

水蝶兰如何看不出,李珣此刻是强作欢颜。不过,若是她能体贴入微,她也就不是水蝶兰了。

不管李珣心中如何想法,她故态复萌,嘻笑道:“世多传言,《血神子》修至极处,便为‘血魇血魔血神子,血心血体血分身’,你现在练出了个‘血什么’?”

“哪有那么多‘血什么’?其实,这两句虽不差,实则两两对应,血魇对血心、血魔对血体、血神子对血分身,前者为表,后者为里,表里合一,方是此法的奥妙所在。”

李珣很奇怪,明明这妖女拿了本《血神子》的手稿,怎么到现在都还缺乏基本常识?不过,他倒不介意讲一讲这些,因为,他正好可以借此,梳理一下思路。

“除了‘不动邪心’这个魔炼必修课之外,修通《血神子》还有要五大转关,即‘锻体’、‘外化’、‘化形’、‘分身’、‘不灭’,我此刻,应该修到‘化形’了吧……”

“咦,这么快?”

“是啊,太快了,但总比没命了强!”虽是这么说,但李珣脸色阴沉如水,显然心情糟到了极处。

“当时化阴池恨不能将我一身骨肉化尽,若不是阴散人……嘿,我此时怕已是融入化阴玉液中,尸骨无存了。那时,什么锻体、外化,都不得力,我只能选‘化形’一篇来救急,眼下,也就是个‘血体’层次吧。”

“血体?倒是挺形象,就像被血流冲刷一样,五脏六腑全不成形,嗯,划开你这层皮,里面的玩意儿会不会喷出来啊?”

“喂,别开玩笑!”

李珣避过她比刀锋还要尖利的指甲,没好气地道:“你确定你受了重伤?眼下可是一点儿也看不出来啊!”

话音未落,水蝶兰便又是一口鲜血喷出来,李珣看得眼皮直蹦,且颇些尴尬。

水蝶兰倒不怪他,只深吸了一口气,暂时压下伤势:“这伤短时间内是好不了的,需要慢慢地静心调养,最好是去雾隐轩,喂,你会陪我去吧?”

“当然!”李珣答应得很是痛快:“就凭你万里回援,我也……”

他蓦地停口,眼睛却一直盯在水蝶兰脸上。水蝶兰有些疑惑地扬起眉毛,有点儿弄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良久,李珣忽又笑了起来,他伸出手,轻放在水蝶兰肩膀上:“抱歉,当时我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变得那么糟糕。不过,夫人万里回援的恩情,我是一定会记在心上的。”

水蝶兰何等聪明,立时便明白李珣想到了什么,不过,她更在意的还是李珣那种称呼。她抬眼扫了一下,似笑非笑地伸手,轻按在李珣的胸膛上:“真难得你还有这份自觉!咦,你的心跳有点儿……呀!”

她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而稍前一点和时间,李珣突然发力,将她搂进了自己怀中,两人的肌体发出一声碰撞的闷响,在水蝶兰的呼痛声中,李珣紧紧地搂着她,几乎要使她窒息。

颈后火热的喷息几乎是在灼烤着皮肤,李珣是在剧烈地呼吸,而水蝶兰则在沉默。因为她发现,当她不再用居高临下的态度,来与这个奇特的家伙交往时,许多事情都已经脱出了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