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夹击

到处都是喊杀之声,城上、城下、瓮城、城脚,那滚油连缸一起砸了下来,溅洒在双方士卒的身上,惨叫声、哀嚎声、呼喊声,更多的是死前的哀鸣。

老王就像是颗老松,就这么扎在墙垛上,面色沉重又悲伤,他的老伙计们在这短短的十天内,又有四位离开了人世,两个是为了堵住瓮城的缺口,硬生生的战死在了乱兵中,有一位被暗箭射穿了脖子,最后一位则是被投石机砸成了两半,肠子和肝胃都流出来了。

他亲自结果对方性命的时候,那位老友央求着自己不要再派自己的孙儿出战,他们家三代只这一根独苗,他答应了,寻个由头,把那个什长调到了城内。

果真是人一老,心就软了啊,换做是二十年前,甚至是十年前,那都是不可能发生的事,徇私开脱,本与他这个铁面酷吏不会有任何干连,如今却在这个紧要关头,给人留下这个把柄。

“大人,城头有危险,快下城吧。”副官正在苦劝,因为已经有不少白巾贼顺着瓮城开始爬向主城墙,最近的一个离他不足十丈。

说来也巧,一支箭矢“嗖”的一声把他的头盔打掉,要是再用力些,射穿脑袋也未可知也。

看着副将面如土色的表情,老王莞尔一笑,“真要射穿可就省事了。”

下了城墙后,在马道上朝着不远处的铁都头,当年燕营的铁憨娃示意,四十出头的大汉沉重的点了点头,抄起两口钢刀,顶着个重甲就翻进了藏兵洞,与他一行的还有五六十位持刀官兵,从城墙的密道直接跳入瓮城城楼上,喊杀声更盛!

半个时辰后,钢刀一闪,伴随着最后一个先登死士被铁都头砍掉了脑袋,这次莲花教的攻城终于又被打退了回去;都头看着地上的两根血指头,总觉的分外古怪,原来自己手指长的这个模样,怎么之前没注意到,想了想,把它们两揣进了甲衣里,总归是自己身上长的东西,望了眼城外,骂了一声,“白巾妖贼!没卵的浊物!”

而在城墙外,几道厚厚的土坡已经被堆了起来,几近城头高,相信明天一早,就会有大量白巾弓弩手躲在上面与己方对射,制高点的优势,已不在是己方独享。

老王骑着马走在朱雀大道上,原本繁华似锦的城池现在已经有了几分破败的景象,客栈、青楼、包括无人居的宅院已经被拆的七七八八了;单是这个,已经造成了不少民怨,真到了不得不拆掉民房的时刻,还不知道会闹成什么样。

官府摊派的粥铺前已经排了老长的队伍,正常人家顶多存上半月的口粮,如今早过了时候,而城里的粮价也已高到了正常人难以忍受的地步,为此衙门不得不强征了所有的粮铺、仓库、店面,为此砍了好些人头,也彻底得罪了这些人背后的权贵豪商。

如果不是自己“恶名在外”,怕是来衙门口闹事的不会少,老王自嘲的想道。

“咦?”

地面上有流矢和投石并不奇怪,但是眼前这支箭上却扎了封信,“拿来给老夫看看!”

侍卫呈上之后,老王撕开一看,原来是一份纳降书,里面把自己骂的猪狗不如,而且约定若有“义民”助白巾军开城,不吝赏赐,秋毫无犯云云,言辞用语来来回回的都是那一套,老王自己带兵的时候就写过,没想到居然也有被写的一天,还真是天道昭昭,报应不爽。

“大人,要不要派人把这些书信收回,说不得百姓们看到以后会有——”

“这哪里是给城内百姓看的。”老王洒然一笑,“本官还以为这白巾贼有多公正呢,打着净度世间的口号,剥了那么多官员的皮,到后来还不是玩招安的这一套,和尚能写出这种文字吗?至少也得是个秀才吧,哈哈哈哈……”

侍卫不明所以,只觉的王大人今日心情难得的好了起来。

“夫人,你猜我今天看见那个黄脸婆干了什么?就是对面家的,经常说我们坏话的那一个,她居然把自己的银簪子当了,换了两个馊馒头,馊馒头啊!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居然还不敢在家里吃,偷偷摸摸在小巷子吞了个光,跟个老鼠似的,全给我看到了,简直太好笑了!”

董家大宅子里,小鱼正在向董氏说着今天的见闻,包子脸上全是幸灾乐祸,她的想法很简单,仇人过的不好,自己过的好,那就是幸福。

“小鱼啊,如今这城内全是没吃的百姓,反正家里还有那么多粮食吃不完,不如我们也办个粥棚帮衬一下吧。”

包子脸丫鬟知道,自家夫人又乱发善心了,这城里那么多饿肚皮的,哪里能赈的完啊!再说了,财不露白,这不是凭白遭人惦记,眼珠子一转,顿时有了主意,道:“夫人,这柴米油盐可是咱们向道人借的,没经过他的同意,咱们就给别人,这不大好吧,你看他那么小气,万一生气了呢。”

“也对也对,是不好。”董氏是个没主意的妇人,听后果然连连点头,柳眉微颦,美目微微低垂,小声道:“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只说是军情紧急,已经十几天没见人影了。”

“放心,他那么滑头,肯定会没事的。”小鱼连忙道,这夫人要是陷入了愁思,可是一天都吃不下饭的,都怪那个坏人!

一想及此,小鱼顿时气的牙痒痒,不过片刻后,又化作了浓浓的担心,这个色胚子,怎么会这么多天不来吃姑奶奶的豆腐呢,你可千万要没事啊,你要是乖乖的,姑奶奶回头、回头请你吃包子,想到他平常调戏自己的话,包子脸顿时羞红的脸,那里怎么会像是包子呢……

“等等等等,道爷我反对!”李道士此刻脸色都黑了,“五百人,去夜袭十万人的大营,余老兄,你这是读书读晕了吧。”

余振平静的道:“其因有三,一则敌明我暗,那白巾贼首就算再厉害,也不会料到我们会在此时攻击,二者,我们要拱卫洛都一侧,牵制住敌方的一部分兵力,必然要示敌以强,否则就像你所说,五百官兵如何让人看在眼里,三者,福州水师初战便差点覆灭,对战局无半点贡献,若不做出功绩来,胡巡抚那里不好交代,不仅无功,反倒有过。”

“不是不可能,那天夜里我大概看出了对方营帐兵力的分布,只要取易燃易着之物,乘其不备,攻其辎重,自可解城内的压力!”大小眼补充道。

“给你面儿你上脸的不是,没有道爷我最后开挂式的表现,你当你还能活着!?”

“李道人你好没出息,你放心!那次是小爷疏忽了,这次必定能一雪前耻,区区妖人,真当小爷收拾不了他吗!我可是有杀手锏的!”白蝉咬了咬牙,从鞋底摸出两张紫篆仙符,一把拍在了桌面上,除去那股子脚臭味,看其中的仙气浓郁程度,以及符面上不断游动的蝌蚪文字,百分百是上乘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