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部曲 第五集 戊 顿悟星天 第三章 无敌

这一记清啸声振四野,直刺得众僧耳中,犹如有千军万马在奔腾驰骋一般,饶是一正大师素来自恃云林正宗佛学,眼高于顶,也不禁为之色变。

他暗自思忖道:“想那丁原不过是翠霞派二代弟子中的一介弃徒,老衲本就胜之不武,若是万一落败,毁了自己一世英名不说,更要连累云林禅寺的千年盛誉。那时少不得让旁人讥笑,说堂堂云林四大神僧之一的一正大师,居然还打不赢一个翠霞派的晚生。

“今日之战,我务必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绝不能出现半点差池!”

想到这里,一正大师吐气扬声,低喝道:“丁小施主,老衲得罪了!”左手五指攥捏成拳,轰出一束金蒙蒙的罡风,迳自击向丁原胸口。

他这一招“灵鹫问经”,出自云林禅寺的“大嗔十八拳”,旨在试探,因此七分攻势中藏了三分守势,不求有功,先谋无过。

丁原嘿然一笑,道:“老和尚,你这么客气做什么?”也是左拳打出。

两道拳风结结实实的撞击到一处,轰的爆开一团气流,激得地上枯叶横飞,黄尘如炽。

气机牵动之下,两人各自微微一晃,这记正面交锋,竟是半斤对上八两,难分轩轾。

目睹此景,观战的云林众僧,上自方丈无涯大师,下到山门前迎客接宾的知客僧,无不再次动容。

要知道,丁原的年纪,莫说不到一正大师的半个零头,就是寺中辈分最低的僧人,也大多比他年长。

可谁曾想,就是如此一个方及弱冠的年轻人,竟然在仙家修为上,能与一正大师分庭抗礼,不落下风。

一正大师却已进入佛家空明境界,心头杂念尽去,脸上也看不出半点喜怒与惊讶。他脚下一抬,朝前迈进一步,将自己与丁原之间的距离,骤然缩短到四丈有余,右手执杵不动,左拳再发出一记“灵鹫问经”。

丁原双足站成丁字步,身躯峙立如岳,仿似与周遭的虚空已融成一体。见一正大师二次挥拳击来,嘴角微含笑容,依旧是用左手封架。

如此一正大师连发三招一模一样的“灵鹫问经”,丁原也同样以左拳回敬,双方的距离却在眨眼间,被拉进到三丈之内。

正当众僧以为一正大师会循照先例,继续向丁原打出第四拳时,他却陡然一声低喝,左手回握金杵,双臂微抬,金灿灿的杵头,快得直化作一溜电光,点向丁原面门,“哧哧”金杵破空之音,好似要钻透众人的耳膜。

丁原的身形却蓦然消失,由静极到动极,其中没有半点征兆,如此一来,金杵锐利无比的一击,落在了空处。

在旁边众僧的惊呼声里,丁原已然借着穿花绕柳中的风逝身法,飞旋至一正大师左侧,二十二字拳一气呵成,恰如长江大河一招接一招,源源不绝涌向对方。

然而,一正大师垂名天陆百年,一身修为怎会是虚名所致?倘若换作旁人,此刻金杵招式用老不及回收,势必要被丁原打个措手不及,能在二十二字拳下守稳门户,已属难能可贵。

但这老和尚终究不凡,双臂轻轻一转,竟将金杵如绣花针般的迅速撤回身前,轻盈灵动,全然不着痕迹,正封住了丁原双拳的去路。

丁原见状,也不得不佩服一正大师老而弥坚,想那双拳又怎能与对方的金杵硬撼,使了个假身翩然趋避。

一正大师左手松开杵柄,脸上红光一闪喝道:“丁施主,小心了!”一式“阿难明拳”石破天惊,卷起一团银白色狂澜,涌向丁原。

丁原已见识过此拳威力,不敢怠慢,口中轻笑道:“有劳大师提醒!”意念微动,“翻天印”自袖口中祭起,“砰”的一响,正撞在那团银白狂澜之上。

一时间流光飞纵,点点光星姹紫嫣红,斑驳纷落,巨大的气浪汹涌如潮,向着四周扩散开去,十丈之内,狂沙呼啸不见人影。

“翻天印”清镝一声,被“阿难明拳”无坚不摧的罡风抛飞起数丈,不停的翻腾鼓动,便如惊涛骇浪中一叶载沉载浮的扁舟。

丁原也被震得胸口一窒,仿佛有什么东西一下子堵在了那里,憋闷欲吐说不出的难受。

他不由诧异道:“这老和尚到底用的是什么拳法,威力强横至此,竟连伏魔八宝中的‘翻天印’也奈何不得他!”

其实,一正大师的滋味同样也不好受,他一拳击在“翻天印”上,就如同一头撞在了一堵铜墙铁壁之上,轰出的沛然罡风,倒有一多半被回卷过来,逼得他只有利用身法退避三舍。若不是修炼百多年的佛门护体罡气,护持住全身要害,恐怕就要当场喷血。

但他抢回的主动,怎肯就此轻易放弃,当下强吞一口真元,抑制住胸口翻腾不已的气血,灵觉于茫茫烟尘中,重新锁定丁原的位置,手中金杵呼的横扫而出。

丁原见对方不依不饶,步步进逼,也不禁激起心中傲气,暗道:“好你个老和尚,今日要是连你也收拾不下,还奢谈什么为老道士讨回公道?”

他清啸一声,双腿弹出点击金杵,右拳以攻代守,直捣一正大师头顶。

两人短兵相接,互不相让,缠斗在一处,招招都再不容情,直似生死相搏。

山门前近百的云林众僧,个个瞪大双眼,目不转睛的盯着场中激斗的二人。

只见丁原与一正大师从天上斗到地上,再从地上杀回半空,光岚如沸,激流千转,却连无涯大师也看不出究竟是谁占了上风。

一正大师浑然忘却一切,惟执着于胜负一念,将金杵舞得犹如金蛇腾挪,水银泄地,重硕的金杵在他手中,就宛如一根金针轻盈灵动,无孔不入,丝毫不见重兵器迟滞缓重之感,将一套“镇魔金杵”演绎到巅毫化境,比起无痴大师的疯魔禅杖,显然又高明出一大截,直看得旁观众僧欣然叹服,莫不生出高山仰止之念。

反观丁原,众僧也不得不叹服,看他至今连雪原仙剑都未曾出鞘,只凭赤手空拳与一正大师的金杵周旋,却是挥洒如意,奇招妙式层出不穷,不令一正大师专美于前。

如此看来,这年轻人竟似仍有余力,却又不禁让众僧大皱眉头,暗暗担忧。

正斗到酣处,一正大师却突然收杵撤身,飘飞到数丈开外,说道:“且慢!”

他气息悠长和缓,丝毫也未由于这一通暴风骤雨般的打斗,而有急促不支之感,就和平日里说话,完全没什么两样。

丁原嘿然一笑,收住身形问道:“不知一正大师还有何见教,若是觉得年老体衰,打的累了,暂且歇息片刻也无妨,丁某等着大师就是。再不然就换旁人上来,丁某也一样接下。”

一正大师当然听得出丁原话中的挖苦之意,他却不似丁原好做口舌逞强,徐徐问道:“老衲与施主交手已不下三十余合,却不知丁施主为何仍不亮出剑来?莫非,以老衲三甲子的寒暑苦修之功,还不值得施主出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