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冻豆腐(第2/3页)

倪芝还问陈烟桥,“不会有余震吗?”

陈烟桥说:“余震会比主震小起码一到两级,就在一楼不要紧。你的腿必须要尽快处理。”

夜间的校医院只有一楼的急诊开放,经过一个拎着吊瓶走得急匆匆的护士还对他们说,“今天不用挂号了,直接进急诊。”

进了急诊,正有一个男生捂着脑袋上的一小块纱布出去了。

倪芝描述了烫伤过程,医生摇了摇头,“刚才那个孩子也是,听着地震急吼吼地被卡了镚儿头,缝了三针。”

医生给她一指病床,“躺着吧。”

医生用剪刀飞快地把烫伤的那一片粘连皮肤的裤子同其他部分剪开。

周围皮肤并不是被热水最直接接触的那一片,只有些发红。

中间那块,医生说,“幸好你穿得裤子厚,怕你皮肤粘连,你先再泡一会儿冷水。等会儿我给你处理。”

医生说完就转身出去了,大概是外面情况同样混乱。

陈烟桥去外面吼了一嗓子,把医院里看24小时仓买的大爷吼了回来,买了个塑料脸盆儿。给倪芝在腿下接着,继续用两个矿泉水瓶子接冷水,往腿上淋,最后水流盆儿里。

她现在的模样糟糕透了,虽然裤子没脱,但是大腿外侧,中间一块被剪下来,被水泡着贴着大腿,睡裤宽松晃荡,从那一块洞里,隐隐看得见内裤的蕾丝边缘。

陈烟桥只替她摆好盆子和水就站到门口去了。

倪芝冲了几下,打了个寒颤,其实不少水顺着腿弯儿,流到小腿。

她的睡裤材质很吸水,整条裤子都滴滴答答地滴水,尤其是膝盖处湿乎乎的,寒气刺骨,她干脆把裤腿卷起来,这回整条白嫩的小腿都露在外面。

陈烟桥看她倒空了水瓶子,又从门口进来,接了瓶子去帮她装水。

冲到医生回来,她已经嘴唇发白,浑身轻颤了。

腿上冷得麻木刺痛,医生揭下来她烫伤那块儿皮肤的裤子。

一片红,微肿,还有少许破皮。

“你啊,冲冷水不及时,还是脱落了一点儿表皮。好在你的裤子厚,水温应该达不到开水温度。就看你今晚起不起水疱了。

倪芝看自己原本细白的肌肤多少有点触目惊心,“起了会怎么样?”

医生瞪她一眼,“还能怎么样,喊护士,抽积液。”

“医生,会留疤吗?”

“能不留疤吗?”

倪芝低了头不说话。

“你现在已经部分脱皮了,一会儿开了药涂上。你现在还发烧,也怕你伤口感染,打点儿消炎药比较好。”

不说还好,一说倪芝就咳起来,明显是感冒发烧未愈。

咳完了,报了学号接过单子。

“去吧,今晚住急诊病房吧。有什么事儿按铃儿。”

急诊室的病床不多,只有三张,两张床上都有人。一个中年女人还打着吊瓶,旁边床上睡了个男人,蜷成一团,还在打着呼噜。大概是陪这个女人的。

倪芝的睡裤仍在滴着水,这回好了,连那块布,也不见了。

就像丐帮一样,裤子中间豁了一大个方形的口子。

她也不敢往床上坐,只坐在病床旁边的凳子上。

还没来得及解决裤子问题,护士就已经配好药过来了。

“要打2瓶,这是涂的药,缠上纱布要注意透气,只是为了避免感染。”

说完就给倪芝扎进去了,接着要透过倪芝裤子上的洞处理伤口。

这才看见倪芝的裤子,淌了一地水,护士不满地哎哟一声,“你这裤子怎么回事儿啊。”

陈烟桥接了话,“我们拖干净。能不能给拿条住院的裤子?”

护士看了几秒陈烟桥的脸,这才收了气焰,“行吧。”

陈烟桥说完就出去了,约摸是去拿拖把了。

护士说归说,处理伤口挺细心。

医护人员就操心命,嘴里念个不停,“你脱皮的地方呢,到时候会长出来新肉,这段时间注意饮食,生冷辛辣我就不用说了,要想疤痕颜色浅,带色素的都不能吃。”

倪芝又一次被提及疤痕,心里膈应得紧。

“疤会很深吗?”

“不深,但你脱皮的地方这一块那一块,颜色深浅不一,要有心理准备。”

“那……”

“我要跟你说没疤痕,那是骗你的,而且你这还不知道今晚起不起水疱,要是起了抽积液,更难看。所以一旦起了赶紧按铃,别拖,知道吗?”

那边儿刚刚躺着的中年妇女,原本睡着,不知道是不是被她们讲话的动静儿吵醒了。

嫌热闹不够,伸长脖子往这边瞅,“哎哟,小姑娘家家大腿上留了疤可不好嫁人呐。”

护士好心帮她说话,“人家有男朋友了,还陪她过来的。”

倪芝看着自己颜色深浅不一的烫伤伤口,没有开口辩解。

“那就好,我生孩子时候剖腹产,我们家那口子老嫌弃了。”

她说这话,倪芝和护士都不由自主地看了看旁边打着鼾的男人,睡得死沉。

中年妇女一脸嫌弃,“瞅见没,就这德行,唉老夫老妻了哟。”

护士刚给她裹上了一层纱布,陈烟桥果然拎着拖把回来了。

弯着腰默不作声地把她走了一路过来淌下的水迹拖了。

陈烟桥低着头时候,发顶有几根白发清晰可见,中年妇女的八卦之心熊熊燃起。

“你俩差挺多岁吧?年龄大的爷们儿,老疼人了吧。”

陈烟桥错过了一番谈话,往倪芝方向扫了一眼。

他接了话,“十岁。”

倪芝不知他是随口乱说,还是大概记得她学生证上的生日。

中年妇女啧啧两声,“老夫少妻哟。”

陈烟桥过来拖倪芝脚下的水时候,倪芝才小声说,“她说我有疤嫁不出去,护士以为你是……”

她没说完,陈烟桥就低声说,“没事。”

他一个中年男人,在陌生人前确实不在乎这些。

不过倪芝一个小姑娘,大半夜由他陪着出现在医院,她会在意别人说什么。

护士匆匆拿了住院条纹裤子来以后跑了。

倪芝看着自己还在滴水的裤子,把陈烟桥刚拖过的地方,又留下几滴新的水印子。

然而他拖完一轮,就自己杵在窗边站着,他还穿着那件白背心,裤脚儿因为推小推车,蹭上点儿灰,就差没在耳朵上别一根儿烟。

他明明不修边幅,胡子拉碴,好不容易头发不在两侧,大概是发质硬,被他搂在脑门儿后,却硬生生添了一股潮范儿,让他气质完全不似民工。

他不提换裤子的事,离她站得老远,视线根本不往下瞥。

倪芝下意识隔着刚包好的纱布细细抚摸,纱布轻薄,摸得到脱了皮的地方,是以往不同的凹凸不平。

不知能愈合修复到什么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