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毛肚(第2/3页)

赵红不是不敢,是不忍心。

这附近住的人都是,何旭来是浑,但对何家二老而言,家里没个年轻人更麻烦。李姨前几年大病一场,何大爷耳朵背,要是真在家心悸目眩的,何旭来好歹能背他们下楼上医院。

赵红终于收摊儿回去,不忘给陈烟桥提溜一兜子水果。

陈烟桥是那种不给他带,他绝对不自己买水果的人。

而且最近看他气色不好,脸上总有倦色,黑眼圈重重。

赵红几样都挑一点儿,敲了门。

她主动自报家门儿,“桥哥,开门儿,给你拿点儿水果。”

陈烟桥的声音隔着门显得更沉闷,“等会儿。”

陈烟桥放了手里的铅笔和素描本,揉着膝盖慢慢站起来,吹久了风扇腿就腿,不吹又受不了这温度。他住的朝向正好西晒,吸饱了一下午热气儿,到晚上火气直窜到心口。

根本静不下心来动笔。

正好夏天时候火锅店里人不多,他通常下午去果戈里街上的儿童公园,乘凉画几笔。

到晚上,就在店里待晚一些,正好打烊后无人,关了空调也还有些凉气儿。

他起身又进屋拿了件短袖衬衫,罩住里头穿的黑色背心,才去开门。

赵红习惯了,她知道陈烟桥在家时候绝对只穿黑背心儿,在她面前避讳得不行,好像给她看一眼就能少块儿肉。

她递了塑料袋,“呐。”

她生怕陈烟桥拒绝,“别跟我客气,我跟你说过,都是卖不完的,第二天要放坏。你要是吃了闹肚子别找我。”

陈烟桥拒绝不了,接过来,“谢了。”

赵红当然没忘刚才发生的事儿,快言快语,“最近何旭来这个狗日一点不安生,你要是听见动静就上去看看何大爷。”

陈烟桥皱眉,“怎么了?”

赵红继续说,“上回被他大冬天泼了一脑门儿水的那个姑娘,你还记得吗,在你家洗澡,你让我拿衣服来着。”

陈烟桥眉蹙得更紧,示意她继续说。

“刚才何旭来跟她耍流氓来着,被我踹走了。我看这混蛋玩意儿背地里吃喝嫖赌一样没少,别哪天给何大爷整啥事儿,老人家折腾不起。”

陈烟桥沉默片刻。

“没看错?”

赵红缺心眼儿,没觉得陈烟桥问得有什么奇怪。

“那还有假?她是来给我还上次的衣服,出门儿就遇上何旭来。我刚才还说她来着,她要是出啥事儿我就罪过了,幸好没事儿。”

陈烟桥眉头丝毫没有松半点。

他亲自送她回的学校东门儿。

赵红见他不说话,自己接自己茬,“行了,反正也没事儿了,我上楼了,咱俩都多留个心,照应一下何大爷和李婶儿。”

陈烟桥半低头,压着目光里的不悦,“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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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他怕倪芝一大早上门儿来,刻意提前穿好了T恤,免得像赵红来时候,要匆忙再披件外套。

没想到倪芝下午才来。

倪芝神色如常,看不出昨天晚上赵红说的事情对她有什么影响。

她为了今天他画得方便,穿了条水磨毛边儿的深灰色牛仔短裤,因为短,塞进短裤的宽松上衣都在裤腿里露了边儿。

陈烟桥粗略瞥一眼,就知道她伤口养得还算不错,应当是听医嘱忌口了。

只剩下很浅淡的一片新肉的颜色,像是重重叠叠的花瓣。

但他学雕塑出身,对人体肌肤和质地一打眼儿就看出来,她的疤痕并不平坦,稍有增生。

倪芝知道他的规矩,进门儿以后仍把门儿大敞开。

陈烟桥往门外看一眼,想起来何旭来,开口,“关了吧。”

倪芝疑心自己听岔了,“什么?”

陈烟桥咳了一声儿清嗓子,“把门带上。”

她这回听清了,也不懂他为何标准不一,还是回头掩上门。

这回屋里光线就暗了,因为西晒严重,他拉上窗帘,只有透过窗帘的光投进屋里,显得昏暗困倦。

陈烟桥继续使唤她,“去把窗帘拉开。”

倪芝就站在门口的灯开关旁边,她也看出来外面晒,“开灯不行吗?”

陈烟桥言简意赅,“自然光。”

倪芝哦了一声,其实不太懂他为什么在她来之前也是拉着窗帘儿的,分明她进门时候看见他旁边就是笔和本子,怎么她来了就要自然光。

那些她曾经以为是成人杂志的,原来都是他绘画用的。

只不过先前来,陈烟桥怕她看见,随手收了,她没看清楚,才以为是杂志。

倪芝按他要求跨越了堆得散乱的纸皮箱子,去拉开窗帘,窗帘不知道多久没洗过,拉动幅度大了都是灰,她拍了拍手往回走。

陈烟桥不知为何周身气压都挺低,跟大爷似的岔开腿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又发号施令,“去电视柜下拿个软尺。”

倪芝没听明白,“什么?”

“软尺,量衣服的那种。”

陈烟桥见倪芝一脸困惑看着他,眼珠子黑白分明,丹凤眼便是这样,看人专注时反倒像无焦距的迷离。

让她同时有学生感和风尘气息。

他开口解释,“量腿围,没必要纹得那么大面积,刚好覆盖就行了。”

倪芝点头。

她走到陈烟桥家里上次那台打开没交费的电视机下面,陈烟桥指示,“左边的抽屉。”

“哦。”

左边的抽屉连把手都掉了,从两个洞里栓了根儿灰不溜秋的尼龙绳子。

她不敢大力拽,轻点儿拽又纹丝不动。

“我拽不动。”

陈烟桥丝毫没有要帮忙的意思,“用点儿劲。”

倪芝还是看着他,“拽坏了怎么办?”

“拽不坏。”

他又补充一句,“坏了算我的。”

倪芝才使出浑身力气去拖拽,大约是没了润滑油,轨道又涩。再加上她拽的方向偏了点儿,抽屉虽然开了,但是沉闷地一声咣当,抽屉脱轨歪掉下来。

她忙错开脚。

陈烟桥皱眉。

倪芝问他,“这怎么办?”

他沉声,“不用管,拿了尺子过来。”

看她在里面翘着手指找,显然是嫌脏,指点她,“绿色那个。”

“哦。”

倪芝这才想起来他为什么会在家里放软尺,看他也不像会缝补衣服的人。

“你家里为什么有这个?”

“雕塑时候量原料。”

倪芝听得疑惑,“你还能刻得了?”

她分明记得他的右手废了,连精细点的画都画不了,怎么还能刻得动。

问完她就觉得不对,低头道歉,“对不起。”

陈烟桥果然没搭理她,直到她走到他前面,把软尺递给他。

倪芝想往沙发上坐,沙发上全是他堆得乱哄哄的报纸和素描本,她低头去收拾。

陈烟桥喝住她,“等会儿。”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