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醪糟汤圆(第2/2页)

倪芝愣了愣,试探着问他,“烟叔?不可以吗?”

陈烟桥的目光不看她,往阳台的方向瞥去。

语气倒是调笑她的,“丫头,你急什么,我都不急。”

倪芝不知道怎么答。

她手抠在针织衫上,揪掉一个毛线球。

阳台方向有个纸箱,里面团了块儿布,蓬莱在里面。

按理说这个时间,蓬莱该冬眠了。

陈烟桥好几日没去看过蓬莱,隔几天给它倒点水喝,他眯着眼睛看了看,在灯光阴影下,怎么看那块布都扁得很,蓬莱不像在里面。

陈烟桥面色一僵。

若是夏天,他就算不投食,也总能瞥一眼蓬莱。到了冬天,蓬莱惫懒地一动不动,喝水都半天才掀起眼皮。

他也就少打扰它。

别的不怕,就怕它自己乱跑,又被什么东西砸了壳儿。

这都几天过去了,不知道它什么时候翻出去的。

陈烟桥语气里有些焦躁,“丫头,起来。”

倪芝今晚都开了口,这么明显地暗示两人能否更进一步,不想这样放弃。倪芝愣在他膝上,不知道怎么说服他。

陈烟桥已经耐性尽失,把她腿弯一勾抱起来,猛地站起来,又几乎旋了小半圈丢回座位上。

倪芝被他甩得一愣,虽然没摔到磕到,这样的场景被男人丢下怀抱,说不出来的难堪。

看他半蹲在箱子前掀了布翻找,很快眉头紧锁。

紧接着又伏低了在四周探看。

他左腿还是不便,总是右腿跪下去,左腿半曲着。

倪芝咬着下唇没开声。

她已经猜到他在找蓬莱了,就像之前她睡得昏昏沉沉那次,陈烟桥进来在床底下找。

原来在一起了区别也没这么大,蓬莱依旧是余婉湄的蓬莱,他会把她丢下,一声不吭地自己去找。

看他蹲下的动作不方便,越是恨他怎么不能开口让她一起找。

陈烟桥皱着眉,已经进了里面房间找。

倪芝半天看不见他,只听见翻箱倒柜的动静,还是忍不住想进去帮他。

她起身时候,针织衫的袖口碰了下鼠标,滑到最后边,无意把藏在右边的QQ的界面点出来了。

电脑仍是亮的,两人刚才边吃汤圆,陈烟桥还说她要是感兴趣可以玩一玩数位板,结果两人边吃边闹也没顾上玩儿。

倪芝瞥了眼名字。

宛在水之湄。

她定定地看了一分钟。

头像是个黑白的欧洲街景。

签名是“2010年陪你去一次都灵和那不勒斯。”

再往下,还有未读的消息。

巷子:你怎么两个号同时上啊,到底发你哪个?

有人说,再有道德感的人都有偷窥欲。

从QQ去看一个人曾经生活过的轨迹,实在是太轻易了。

勾勒得一清二楚,活色生香。

根据这位巷子的提示,倪芝看见陈烟桥还在网页上挂了自己的号。

名字是因桥。

倪芝很容易想起来,他曾经说过,和余婉湄水火不容,所以去了火字,变成因桥。

头像是个球员,背后绿茵场。

都是她所不了解的陈烟桥。

倪芝深吸一口气,颤着手点了一遍两个人的空间。

果然是情侣空间。

倪芝匆匆往前面翻,陈烟桥以前发的还挺多,完工的未完工的,赶作品赶到黎明的。

08年以后的,随便翻都是他和余婉湄的事儿。

2014年11月13日

看了庞贝末日。

以前说我喜欢那不勒斯,你喜欢庞贝。

你就不该喜欢庞贝。

2009年5月2日

以后半夜醒来,看看水杯里的水究竟晃不晃。

2009年2月14日

今天刚去给你立了个碑,原来都大半年过去了。

要不就十年。

以前逼我抄的词,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2008年12月27日

时间分两类,你在的时候,和你不在的时候。

2008年9月20日

总说哈尔滨没好吃的火锅店,不如开一家。

2008年9月6日

像个逃兵。

此生不入蜀地。

倪芝泪眼模糊得只能依稀看着陈烟桥出来,进了洗手间,听见水声,又出来去了阳台。

她握着鼠标的手攥得死死地。

关掉了屏幕。

陈烟桥又开了冰箱进了厨房。

似乎是刀落砧板。

她此时此刻就在他身边,坐在他桌子前,十分钟前还在他怀里。

她都觉得这个男人,她从来没有得到过。

他的伤疤和一往情深全都给了另一个人,一个早已不复存在的人,他却保留了十年QQ账号,难以想象在他心里的角落里,还有多少余婉湄的影子。

倪芝用手背擦了泪。

看清楚陈烟桥已经回了阳台,在低头给蓬莱喂食。

他的鬓边掺了几缕白,哪有年轻时候的肆意飞扬,十年前他多么青衫薄,十年后就多么玄衣苦。

倪芝想了想,她似乎半点儿资格都没有,让他放弃保留了十年的账号。

任何人和事,都比不过生死的沟壑。

前段时间的室内,一度低于十五度,蓬莱就终日昏昏欲睡。

直到开了暖气。

每年开暖气的几天,蓬莱都会醒一阵儿。

陈烟桥今年是忘记了,生活里多了个小丫头片子,注意力就跑了。有时候画画她,有时候烦一会儿烟.巷的问题。倪芝说的,他最近一直都在想。

她说她不是理想主义,一个姑娘这么毫无保留地想跟一个男人背井离乡,已经是他不敢奢望的理想了。

他的小姑娘怔怔地坐在电脑桌前。

陈烟桥喂完蓬莱,再一抬头,倪芝已经在拿门口挂着的大衣,一圈一圈地围围巾。

眼眶透着点微红,穿完大衣低头穿鞋,包背在侧面一晃一晃地敲着鞋柜。

倪芝知道自己眼眶红,知道自己撇着嘴,然而她与陈烟桥对视片刻,他看她穿戴好所有行头,半句话都没有问过她。

问她一句怎么了都好。

她也不是非得两人如何进展,就想走进他心里一点,现在看来是走近一点都难。

她盼他给她一个解释。

可惜没有。

倪芝低头穿完鞋。

最后起身时候微仰了下巴,眼眸里已经不再带期盼。

分明来的时候吃的是碗醪糟甜酒,走的时候回过味来原来是苦胆。

陈烟桥起身,从茶几上拎了钥匙。

“走吧,我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