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锅包肉

接了蓓蓓,倪芝在机场跟公司临时告假。

飞机上蓓蓓兴奋有余,嘴里说个不停,趁着庞文辉去洗手间,庞蓓蓓跟倪芝咬耳朵。

“小婶婶,我小叔终于浪漫一回吧,他周末就告诉我了,让我收拾东西,可把我憋坏了。”

“可我答应小叔了,言必信,行必果。”

“他说我要是说话不算数,就不带我去了,哼。”

这几日倪芝照样去庞家吃完饭,庞蓓蓓都丝毫没有表现出来,对于这么小的孩子来说,确实为难她了。

倪芝笑了笑,“那你怎么憋住的?”

“我可以跟妮妮说啊,跟Tommy说啊,跟我爹地妈咪说啊。我爹地说让我去冰雪大世界好好玩,我妈咪让我吃冰棍。”

“好多人都去过哈尔滨呀,我还跟陈Sir说,我要请假去哈尔滨旅游啦,陈Sir超级帅,他说他以前在哈尔滨呆过好久,总在中央大街上给路人画画。哇,小婶婶,真的吗,听着好像我妈咪说的那种欧洲街道,我好想去看看。”

倪芝愣了愣,庞蓓蓓说的陈Sir,自然是陈烟桥,她小脸上写满了崇拜仰慕。

倪芝轻声问,“你陈Sir还说了什么?”

“他让我多穿点,尝尝冰糖葫芦,他还送我一副索什么教堂的素描。”

倪芝喃喃,“圣索菲亚大教堂。”

那次他们坐在索菲亚教堂旁边,倪芝让他画了一幅素描,写了他名字,他签得板正。

陈烟桥。

后来他就不叫因桥了。

他的那副画她现在还留着。

庞蓓蓓懊恼,“哦对,小婶婶,你记性真好。我们陈Sir也是,他还记得你呢。”

倪芝险些失控,“什么?”

“就是他问我跟谁一起去呀,我说跟我小叔和小婶,他就问我小婶婶是不是上次下雨天来接我的那个,我说是呀,”庞蓓蓓露出戏弄她小叔的笑容,“我说我小婶婶是最漂亮那个,我小叔追了好久。”

倪芝血液冲到脑门儿,她不知道陈烟桥听到这句话什么反应。

她重重说了句,“蓓蓓。”

庞蓓蓓吓了一跳,倪芝深吸一口气,缓和过来,“你怎么能这么说?嗯?”

她尽量说得轻松似玩笑,“整天编排你小叔,我要跟他告状。”

“不是嘛,”庞蓓蓓皱着眉想,“好像是陈Sir八卦呢,我说我小婶婶在哈尔滨上名牌大学,他就问问我。”

庞蓓蓓突然瞪大眼睛,“咦,小婶婶,那你之前有没有碰见过陈Sir啊?”

倪芝心里一惊, “我都不记得你们陈Sir长什么样了,哈尔滨这么大,怎么会碰见呢?”

她端起杯子喝水,平静下来,“哈尔滨是除了重庆以外面积最大的城市呀,以前有九区七县。”

是啊,哈尔滨这么大,偏偏她怎么就遇见了他。

茫茫人海,她走进了他的老灶火锅。

直到她把他送回人海。

其实这几年里,他从未在人海中消失。

如今她和庞文辉到谈婚论嫁的地步,只能和陈烟桥真正地相忘于人海。

或许这辈子都没法忘却,心底总有这么一个人,在最隐秘又疼痛的角落陪伴她以后的年年岁岁。

庞蓓蓓晃她胳膊,“比北京还大吗?”

“当然。”

“可北京是首都,也有很多很多个区。”

“那是北京重要,但是东北的特色就是土地面积辽阔。可惜除了南岗区,其他区都偏僻开发得不好,不像北京城区面积更大。”

“那还有什么区呀?”

“唔,道里、道外、香坊、双城、平房、呼兰。”倪芝哂笑,“我也记不全,你陈Sir说的那条街就在道里区,老道外很多小吃。平房区有个731陈列馆。”

“731是什么?”

“日本侵华的罪证陈列馆。”

庞蓓蓓还是一脸迷茫,倪芝说,“这几天我带你去转转好不好?”

“还有呼兰区比较出名,蓓蓓听过女作家萧红吗?她写了本《呼兰河传》,就是那个呼兰。”倪芝回忆起来,眼神有些发远,不知道何沚如今如何了。

“回去我要看这本书。”

“再过几年罢,你现在看不懂。”

庞文辉回来以后,倪芝裹了毯子靠着椅背闭目。

她说,“我有点头晕。”

她还在想陈烟桥到底问了庞蓓蓓什么,蓓蓓会不会说了些他们幸福美满的言语。这样倒是奇怪,她盼着同他井水不犯河水各自安好,又生怕他以为她如今爱庞文辉爱得多深,以至于侮辱了曾经自己对他的那份爱。

不会再有人,能让她这么爱了啊。

痛快时窒息。

痛苦时心梗。

噩梦里溯回。

抵达哈尔滨的时候,蓓蓓的脸贴在机舱玻璃上呵气,“冰城我来啦。”

于倪芝,千言万语,不过一句回来了。

当年宿舍里几个人,碰上钱媛近日出差,还好过几天能赶得上见一面。王薇清今年刚生完孩子,临时通知她,她两口子热情得当晚就请他们吃滨大旁边的老烧烤店。

王薇清说孩子哄睡了在家父母带,她显得满面疲惫,皮肤不复当年满脸的胶原蛋白,柔顺的头发如今稍显枯黄开叉。

她羡慕起倪芝,说倪芝一如毕业时候,没什么区别。

倪芝宽慰她,说自己前一年气色不好,过一两年总会好起来。她确实是和庞文辉在一起这一年多被照顾得颇好,没有经济压力,工作轻松,饮食规律,他还叮嘱她穿暖。

王薇清打断她,行了,我可算看出来了,你这哪儿是安慰我,是给我秀恩爱来了。

倪芝看了眼庞文辉。

他哪里需要她可以秀,他处处都做得无可挑剔。

次日是圣诞节,王薇清邀请他们去家里做客。庞文辉想得周到,封了个红包给孩子当见面礼,倪芝瞥了眼厚度,应该是挺够意思的。

王薇清说请假陪他们,倪芝拦她,说等钱媛回来再好好聚会。

好像以前熟悉的人,如今都客气了。

庞文辉这趟来还是有公干的,他跑合作企业和滨大实验室,连着两三天晚上又要和业务方吃饭,倪芝就白天带庞蓓蓓转悠。

带着庞蓓蓓,比她自己一个人好许多,不用去面对那些争先恐后涌入的思绪回忆。以游客的身份去面对哈尔滨这几年的变化和熟悉的街景,心里没那么多负担。

终于等到庞文辉晚上有空,三个人早早吃过饭就开车去了江北,这个时节的冰雪大世界,根本不像零下三十几度的地方,车水马龙门庭若市。

庞文辉打趣地问倪芝,来过几次冰雪大世界。

他说他那年刚来哈尔滨谈业务,同时接触了几家公司,每家公司接待他都是撸串喝酒汗蒸泡澡冰雪大世界一条龙。

庞文辉说着呵了一口气,“我给你数数,我那年十天内来了七回冰雪大世界。我已经冻木了到最后,出来就是汗蒸打麻将,我在打着麻将就能睡着,生怕让哪家企业看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