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7章 夫人噤声(一更)

云墨坊是柏远的外祖母,夏老夫人的产业。

许家虽是将门世家,但柏远的外祖母夏老夫人却是商户出生,后来嫁给了许老将军。

云墨坊便是夏老夫人一手创建的,如今已是国中最好的成衣店。京中世家贵族的衣裳多出自云墨坊之手,云墨坊的衣裳别出心裁,做工精致,慢工细活,京中的贵女圈常常为了一件衣裳等上月余。后来云墨坊的生意做大了,便在国中各地开了多间分号。

平城的这间,便是国中第二十四家分号。

柏远和苏锦入内,云墨坊有专门的掌柜上前接待。

眼下业已入秋,客人多是来做秋衣的。

掌柜上前询问想做衣裳的风格和喜好,听说要三两日便要取衣裳之后,遂又带了两人上前看看能三两日内做好可取的成衣样式与布料。

掌柜耐心推荐着。

苏锦和柏远也听得认真,在掌柜的推荐下,苏锦伸手挑了挑喜欢的布料缎子,身后,是柏炎踱步上前的声音,“阿锦。”

苏锦遂转眸看他。

苏锦先前便见柏子涧来寻他。

大凡柏子涧来寻,多是府中和军中的要事,苏锦并未多问。

眼下,柏炎上前,苏锦放下手中的料子,朝掌柜道了声“稍后”,便朝柏炎迎了过来,“怎么了?”

亦迎上他略有发沉的目光。

苏锦眸间略微缓了缓。

似是到了平城之后,她还未见过柏炎如此,神色异样都写在脸上,眸间又透着担心、愠怒、隐忍复杂几许。

“出什么事情了?”苏锦轻声问。

以柏炎的城府,断然不会无缘无故。

柏炎也不隐瞒,身侧并无旁人,柏炎的声音亦轻得只有一侧的她能听见,“京中出了些事情,我同子涧要先离开商议,你和柏远先挑着,我陪不了你们了,等稍后回家中再汇合。”

柏炎虽只轻描淡写一句“京中出了些事情”,但能让柏炎如此重视,怕是和平阳侯府利益攸关。

苏锦颔首。

此回的事情应当棘手,柏炎一改往常,连笑意都未留一个,也未多嘱咐柏远一声,便直接转身离了坊中。

苏锦见他同柏子涧跃身上马。应是临行前嘱咐了侍从一声,侍从入了坊内,在稍远处看护她和柏远。

苏锦目送柏炎和柏子涧二人策马而去。

回平城的路上,苏锦心中便有过预期——柏炎不会一直得闲,眼下一幕才是常态。

苏锦微微垂眸,修长的羽睫敛了敛。

“三嫂,三哥怎么了?”柏远忽见柏炎和柏子涧离开,只留了随行的侍卫跟着他二人,这便踱步上前问了声。

苏锦淡声道,“说是京中有事情,要先同柏子涧商议,不同我们一处了,让我们量好了衣裳再回去,走吧,不耽误时间了。”

柏远应好。

早前在京中,柏炎在府中的时候少,即便在府中也大多是忙碌着。

柏远耳濡目染,也不觉异样。

当下,掌柜知晓她是夏老夫人的外孙,已暂停了接待旁的客人,全程专门招呼着。

很快,在掌柜的推荐下,两人便简单挑定了样式。

掌柜亲自领着二人上了三楼阁楼处,阁楼处有专门的人量体裁衣。

他们在平城呆的时日不久,路上也只有一月左右时间,秋衣无需太多,三四身够换即可。

三楼的阁楼处,按男女分了左右两处,每处都有专人给客人量衣裳。

柏远去了东边的一间供男宾的阁楼,苏锦则去了西边那间给女宾的阁楼。

今日白巧和玉琢均未跟出来,侍从不便入内,便侯在阁楼外,拱手道,“夫人,属下在屋外候着,夫人有事便唤一声。”

苏锦应好。

撩起帘栊,入了阁楼里,四围都是轻罗幔帐。

这处阁楼算不得大,除了轻罗幔帐外,还堆满了大大小小的布料和衣架,还有样品成衣。

“夫人。”负责量体裁衣的师傅躬身,低着头问候。

苏锦见他身上挂着软尺,一直没有抬眸看她。

左右两处的阁楼中间并不怎么隔音,苏锦隐约能听见隔壁柏远和量身形的师傅说着话,大致有些“宽松些还是紧身些”的字眼,苏锦这处便显得有些安静。

苏锦早前也在云墨坊做过衣裳,但大多是云墨坊的师傅亲自上的门,也多热情健谈,会一面量尺寸一面问起她喜欢宽松些还是紧凑些,袖口和领口是要略微松一些还是窄一些,也大致同隔壁柏远处相仿。

只是今日她这边量衣裳的师傅似是不怎么说话,淡声道了句,“夫人叨扰了。”

遂拿了软尺上前。

苏锦微微愣了愣,一时说不上何处不妥,许是这句安静的叨扰了,和平常的师傅不同。

她一面诧异,一面张开双臂。

一般成衣坊的师傅量衣裳,大多会从肩宽和手臂长入手,她是女眷,师傅量尺寸的时候亦不会贴上她身体,只会在隔得稍近一些的地方停住,大致估算个尺寸。

这些师傅都是熟手,要量得数字很多,也快,大致都不怎么停。譬如隔壁,就应当是量到腰身到脚底的距离了,因为量衣裳的师傅大都会一面量,一面记数字,事半功倍。

但今日苏锦这里,似是慢了许多,身后的人似是只在量着尺寸,未曾报过数字,也不上前,就在她身后慢慢量着。

苏锦直觉何处不对,刚开口,“你……”

苏锦话音未落,只听有阁楼楼梯间处七七八八的连串脚步声,似是有人涌了上来,“搜!”

这声音来得快,苏锦尚未反应,只觉一把锋利短刀抵在她脖颈间。

苏锦袖间有匕首,她下意识伸手,身后之人却似是先前就仔细打量过,倏然从她手中夺过匕首,一手将她的手箍在身后,轻声威胁道,“夫人噤声。”

言辞间,架在她颈间的短刀贴近,已然刺到她颈前肌肤。

再近一分便会刺破肌肤见血。

他口中警告在先,苏锦不敢动弹。

平阳侯府的侍从就在阁间外,她稍作出声,便会有侍从冲进来。

但她若是出声,身后的人便会与她鱼死网破,见血封喉。

苏锦喉间咽了咽,短刀就临在她喉间。

她没有出声。

慌乱触怒身后的人并无任何好处,她心底砰砰乱跳着,如小鹿乱撞,却强迫自己镇定。

见她如此淡然,身后之人眉间微微拢了拢。

一时猜不透她的心思。

很快,先前冲上阁楼喊“嗖”的人与守在阁楼外的平阳侯府侍从起了冲突。对方想要入房间内寻人,言辞激烈,亦拔刀相向,但平阳侯府的侍卫也不是善类,双方冲突一触即发,但对方也根本进不得内。

屋外侍卫恭敬问了句,“夫人,屋内可有异样?”

侍从不会贸然入内,只是询问了苏锦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