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你相信的(一更)

柏炎和李相都愣住。

只是此事同皇后有关,又从安北侯口中说出,李相脸上除了诧异还多了几分尴尬。

李相浸淫官场久已,额间清明,“陛下,老臣先告退。”

柏炎回过神来,颔首。

等李相退出御书房,许朗还抱在他腿上,浑身打着哆嗦。

柏炎恼火看他,“你做了什么?她为什么要杀你?”

许朗听出了他的怒意,颤颤道,“三哥,是我错了,我不该打皇后身边侍女的主意……”

柏炎眸色一紧,“你做了什么?”

许朗似是吓倒,哽咽道,“我打皇后身边乌娜苏主意,被皇后身边的侍卫听到,我与他起了冲突,错手杀了他,三哥我不是有意的……三哥救我!我知道错了!我日后再也不敢了!三哥,你看在我哥的情面上,一定要救我!”

许朗话音未落,只听苑外的脚步声传来,既而是大监的声音,“娘娘?”

应是苏锦没有出声。

柏炎抬眸,目光正好与她相遇。

“阿锦……”他见她拿着弓箭,双目通红。

苏锦带着弓箭入内,大监和侍卫纷纷涌入,这是要出事啊!

“让开。”她声音冰冷,箭已在弦上,根本不想多言。

柏炎自然知晓只要她拉弓上弦,许朗必死无疑。

“三哥!三哥救我!”许朗已从抱着他的起身,到躲到他身后。

苏锦微怔。

箭矢对准的许朗,便等于对准了柏炎。

“把箭放下。”柏炎沉声。

大监和身后的禁军侍卫都一脸紧张,不管皇后同安北侯如何,但如此弓箭对着陛下,就是要弑君啊……

苏锦没有应声。

“阿锦,把箭放下……”柏炎见她还是未动,知晓是一定出了事端。

许朗颤颤道,“苏锦……你这是弑君……”

弑君是死罪。

许朗话音刚落,柏炎吼道,“你给我闭嘴!”

许朗吓得噤声。

柏炎看向大监和身后的侍卫,“都出去。”

“陛下?”大监和侍卫都一脸焦灼,皇后的箭头还对着陛下处,若是出了意外,没有能担待得起。

“都出去!”柏炎恼意。

大监和侍卫鱼贯而出,再无旁人敢入内。

柏炎转眸看向苏锦,“把箭放下。”

苏锦眸间氤氲又起,“他又同你说了什么,你又信了?”

柏炎怔住。

苏锦见他的表情,便知又猜中,唇边苦涩轻笑,“你怎么什么都信他?他是许朗,不是许昭,你还要将他当许昭愧疚多久……”

柏炎噤声。

苏锦眼前业已朦胧,心中剧烈的情绪起伏,虽不声嘶力竭,却一眼可见的痛苦不堪。

他从未见过她如此,心底若钝器划过。

“谁死了?”他忽得沉声。

她没有应声,只是拿着弓箭的手臂都在隐隐颤抖,是在极力克制。

柏炎心底惶恐,转眸看向许朗。

许朗被他眼中怒意和惶恐吓倒,似是明显低估了他的恼意,遂而颤颤道,“……丰……丰巳呈……”

柏炎眸间僵住,“你杀了丰巳呈?”

这就是他说得的,杀了一个侍卫?

柏炎忽得像看不清他一般,重新审视他眼前哭诉的许朗。

许朗想也不想,重新跪下抱住他的腿,“三哥我错了!三哥我真的错的!丰巳呈当时非要杀我,我同他解释,他还是要杀我,三哥我……”

许朗话音未落,苏锦淡声打断,“你信吗?”

这话是说与柏炎听的,许朗噤声。

柏炎看她。

“他会错手杀了丰巳呈,你信吗?”她声音越渐冰凉。

良久,他沉声道,“……不信。”

丰巳呈跟了他多年,丰巳呈的身手他清楚,不是许朗一句错手杀死便能错手杀死的。

一个许朗杀不死丰巳呈,十个也杀不死。

许朗诧异看他,心中知晓出了纰漏,赶紧想也不想抱紧他的腿,“三哥!我祖父死了,父亲死了,我哥死了,许家只剩了我和许童,三哥你饶了我吧,我日后再也不敢了!三哥!”

柏炎目光未从苏锦身上离开。

——我将明月和阿照交托给丰巳呈,他在我心中是亲人……

身后,却是许朗的声嘶,“三哥,你看在我哥拿命换你命的份上,饶我一命好不好?”

身前,苏锦只是目不转睛看他。

脑海中,全是许昭死的那日,他回眸看他,年轻俊朗的脸上依旧是早前灿烂不羁的笑容,伸出大拇指,狠狠擦了擦鼻尖处,亦如早前无数次在京中的时候……

他垂眸,心如刀割,“阿锦,把箭放下,交给我。”

苏锦轻嗤一声,早前最后一丝期许也似荡然无存,眼中的泪水如决堤而出一般,“就算知道是他杀了丰巳呈,你还是信他说的,你就从未想过他是骗你的……”

柏炎睁眼。

苏锦蛾眉蹙紧,手中的弓弦已拉紧,“就算知道他是骗你的,你也下不了手……”

许朗吓得起身,直接躲到柏炎身后,“三哥!”

柏炎厉声,“苏锦!丰巳呈跟我的时间不比你短,我心中不比你难过得轻。但他是安北侯,你若因为丰巳呈杀了他,他背后还有朝阳郡十几万驻军如何想!”

“你不会杀任何一个许家的人,他们每一个身上都打了许昭的烙印,若是你杀了他,他也会是你永远的梦魇,我做这个恶人不好?”苏锦忽得开口。

柏炎怔住。

许朗面如死灰,忽得惶恐大喊,“护驾,弑君!”

厅外侍卫再次鱼贯而入。

趁着柏炎怔住,苏锦弓弦拉响。

如此近的距离,弓箭擦着柏炎的鬓间而过。

他青丝悬空,弓箭却直接射中在许朗身上。

许朗到眼下似是还不敢相信。

应声倒地,眸间似是还写着诧异。

柏炎看了看地上不瞑目的许朗,再回头,怒意看向她,“苏锦!”

侍卫已经她围住。

“都出去!”柏炎吼道,侍卫只得听旨。

“非要这样吗,苏锦?”柏炎喉间压抑。

弓箭已无用处,她扔掉,“许朗的事情上,你从未信过我,而许朗来找你哭诉,你就从心中认定了,要用对许朗的好,来弥补许家,弥补许昭,你觉得我对许朗是偏见,我为何该对他有偏见?就为了同你置气?”

柏炎不语。

她抬眸看他,分明双目已被泪水染湿,“我说许朗的任何事情你都不信,便是丰巳呈死在他手中,你都会因为许昭的缘故,对他动一念恻隐,但你可曾相信过我?相信我有一定要杀许朗的缘故,而不是你想的,我对他的成见,对丰巳呈的死一时冲动?”

柏炎诧异看她。

她哽咽继续,“柏炎,你相信的永远只是你愿意相信的,你愿意听的,也永远只是你想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