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琴瑟在御,莫不静好(第2/2页)

  那坎兑公子坐在一旁,饶有兴味地看着,突然开口问道:“那份缣帛,你看懂了几成?”

  晏薇双手忙碌,头也不抬地回答道:“那几日在马车上,很是气闷,一直反复地研究这个,也只看懂了七八成。”

  坎兑公子道:“上面写的需用的那些材料药物,我三五日间就可以备办齐全……”

  晏薇抬起头,看着坎兑公子的眼睛,认认真真地道:“不是我不给你医治,是真治不了。且不说这方法风险极大,我又只看懂了七八成。光是你的脉象,我就全无头绪……等我找到父亲,请他来帮你医治,行吗?”

  坎兑公子目光闪烁,盯着晏薇问道:“我的脉象,到底是什么地方特别?”

  晏薇略一迟疑,道:“我分不清你这是寒证,还是寒毒!”

  此言一出,坎兑公子像是被抽去了精气一样,颓然地喃喃道:“果然……果然……”

  童率不解,问道:“你自己中没中过毒,难道不知吗?”

  坎兑公子像看傻子一样看着童率:“若有人偷偷给你下毒,会敲锣打鼓地告诉你吗?”说完便步履蹒跚地转身离开了,似乎已无半点力气……黎启臣拍着童率的肩头道:“你以为他是和师父一样,中过毒,没有驱干净,留下的病根吗?”

  童率奇道:“难道不是?”

  晏薇道:“或许……他是被别人暗中下了毒……这几日我留心观察,他这里的情状有些奇怪……”

  黎启臣问:“怎么个奇怪法?”

  晏薇道:“这里的仆从虽多,但清一色是青年男子。且不管他是什么身份,一般贵族士大夫人家的奴仆之中,总是有老有幼,有男有女,况且一般人家的家奴都属于世仆,男女结亲,生子世世为奴,怎会都是青年男子呢?”

  童率一脸坏笑:“也许他偏好男色,也未可知。大哥你睡觉时可要小心些啊!”

  黎启臣啐道:“你还是自己小心些吧!”

  晏薇脸一红,轻笑道:“这些仆从对他的态度也很奇怪,虽说是毕恭毕敬,有命即从,但神色间却没有一般奴仆对家主的敬畏之色。他对这些仆从的态度也很特别。这些人在场时,他便不苟言笑,一举手一投足都像是在演戏,全身都是紧绷着、戒备着的。若是一个人甚或是和我一起,便会放松下来。这一点一般人可能看不大出来,但我作为医家,却一眼就能分辨……”晏薇眉头轻蹙,似乎在苦苦思索原因。

  童率又是挤眉弄眼地笑道:“和你在一起便轻松愉快,只怕是……”说到这里,便夸张地掩住嘴不说,脸上故意作出顿悟了什么似的表情。

  看到这般情景,黎启臣和晏薇两个人都撑不住,笑了起来。

  晏薇打趣道:“一会儿说人家好男色,一会儿说人家好女色,你到底有没有个准谱?还是你看上人家了?”

  童率又夸张地东张西望:“人家?人家是谁?人家在哪里?啧啧,才认识几天啊,就替人家说话了。”他特别把“人家”两个字咬得重重的。

  晏薇脸一红,作势要打童率,三个人笑成一团。

  楼下,月色清辉里,坎兑公子提着灯,正在探看豢养的鸽子,听到楼上飘下来的阵阵笑语,便停了下来,仰望着楼上的窗口,虽然听不清上面在说什么,但笑声回荡,为此情此景更增落寞。

  一旁的树影下,两个仆从随侍在侧,一般高矮,腰杆笔挺,昂着头,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不言,不动。

  坎兑公子看了良久,才收回目光,缓缓地挪动脚步。那两个人也一齐跟了上去,和坎兑公子保持着三步的距离。那暖黄的灯光,画出一圈温柔圆辉,包裹着一个衣袂飘飘的瘦削人影,不紧,不慢,无悲无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