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苏磬音还当真没有特意撑着不睡觉, 专门等明面夫君回来的意思。

就算是那苗太医的医德很有些问题,可齐茂行那么大的人,不是小孩子了,现在这身上的毒也还没到全身都废了的地步, 只能瘫在床上, 摆明着欺辱, 需要旁人时时照看的程度。

更别提过去解毒治病,这是齐茂行这个成年人自个的判断与决定, 他们不过就是同居室友罢了, 远远没有亲近到,可以干涉对方这么重大事项决定的份上。

她自个吃完了晚膳之后,叫下面将齐茂行的那一份备好热着,就自觉已经做到了一个合格室友的本分, 开始收拾洗漱, 准备睡下。

因为从上辈子带过来的习惯, 她原本就睡的晚一些,今日又是刚来,连收拾带整顿, 不知道是过了那个困劲儿, 还是新床铺不适应, 当真换了中衣躺下之后,非但没有困意,反而觉着越发精神了。

这要是在苏府或者侯府,还能拉着月白石青聊聊天,打打双陆之类,耗一阵子。

可她们今日才刚刚到了皇庄,她自个住的主屋倒是收拾妥当了, 石青月白两个的隔壁暗间却还一派空荡着,再拉着陪她打发时间?

她自个舒服了,但两个丫鬟一会儿回去就要睡的更晚。

因着这个,她没有声张,只叫月白给她留了灯烛,等着两个丫鬟都按照惯例出去歇息了,便自个披了一件褙子重新坐了起来。

这个时辰,也做不了旁的,加上到了晚了,许多消遣的书卷笔墨之类都在箱子里没翻出来。

她转了一圈,便只将刚从齐茂行长塌上搬下来的木案与棋盘重新摆好,抓了一把圆润的棋子,一旁配着茶点,按着记忆里的棋局,一下下的打出了一副残局图来。

她自小跟着祖父长大,棋道上自然是通的,除了画之外,她最擅长的也就是棋,只是苏老爷子曾说过,她的棋路过于循规蹈矩,却并不如在书画上另有灵气,恐怕难成大器。

不过苏磬音原本也没有想过成什么国手,她学棋纯粹只是为了悦己,自个的兴趣罢了。

棋道这事,若是当真上心了,是格外的耗时间的,苏磬音还没觉着自己琢磨了多久,屋外头便传来了木轮滚动的动静。

抬头看去,自然就是刚刚回来的齐茂行,在奉书的帮助下过了门槛,正对她要笑不笑,嘴角都像是有些抽抽般,声音沉沉道:“我回来了,对不住,叫你久等了。”

听着这话,苏磬音也没好意思说出自个并没有等,她有些心虚地轻咳一声,站起来迎了两步:“辛苦了,我瞧着你面色都不太对了,可是解毒累的?”

齐茂行刚刚还在明面夫人面前平地摔倒,丢了那么大的一个丑,因此进门之后,虽然心里很是高兴,但却强撑着不形于色,作出一副波澜不惊,泰然自若的模样来,就是想表现出自个沉稳如山的一面。

没料到这才刚说了一句,沉稳没露出来,却叫苏磬音觉着他面目狰狞了?

“不,并不累……”

齐茂行心头一跳,连忙低了头,紧着手心连忙转了话头去:“你在忙什么?可用过膳了?”

见他像是不愿多提解毒的事,苏磬音也就善解人意的没有追问,点点头:“嗯,用过了,也洗漱过了,刚摆了摆棋谱,你既回来了,我收起来也就准备睡了。”

别说对方还是个病号了,就只是单纯的室友忙了一天,晚上回来了,身为一个合格的室友,她也不好再点着灯四处活动,影响人家休息。

分明什么都收拾好了,却偏偏不睡,只自个对着棋盘在这守着,见他回来,这才放心休息……

齐茂行听着这话,却是忍不住自个品出了别的意思来。

这么一想,他原本就是勉强压抑的雀跃,便再也忍不住了一般,嘴角都只高高的弯了起来。

苏磬音倒没留意,既然已经撞见了,她想了想,便披着衣裳出门,叫还守在外头的奉书去把下头备着着晚膳端上来,好叫齐茂行吃了再睡。

齐茂行闻言,便也只觉着心下越暖,面上也忍不住的越加温柔起来。

奉书腿脚利落,几句话里就将晚膳提了上来,庄子上的膳食简单,又是夜里,也准备不了什么山珍海味,不过一碗肉汤,几张烤的酥脆的面饼用来泡汤吃,再配几碟子时令的小菜罢了。

齐茂行跑了这一晚上,也早就饿了,并不挑剔,有自幼的教养在,虽也不至于显的粗鲁,却还是风卷残云一般,不到一盏茶功夫,便吃了个干干净净,叫长夏将碗碟收拾起来给奉书送出去的时候,顺道还端了牙粉和清水过来,连口齿都清干净了。

苏磬音回过身后,见齐茂行虽然面上带着疲惫,但精神却很好的模样,连眼眸子都亮晶晶的格外有神,食欲也比之前要强得多!

去苗太医那解了一回毒,立马就变得这么斗志昂扬了吗?

见他这幅模样,苏磬音迟疑了一下。

她原本是想劝上一句,叫他不要病急乱投医。

可他若是在那苗庸医处能这般高兴,在最后的时间里获得安慰,那她原本打算赶人回去的打算倒是不太好说了。

思量一瞬,没想出结果,苏磬音看看天色,决定把这个问题留给明天的自个,微微打个哈欠,便将方才琢磨了半晌的棋盘稳稳的端到了一边儿放着,打算留着明日再想。

齐茂行的目光一直有意无意的看着屋里的苏磬音,见着她像是要走的模样,紧了紧手心,便有些没话找话问了一句:“苏家家学渊源,棋艺定然也是十分精妙的。”

苏磬音不以为意,只随口应了一声:“不过寻常,二少爷也会棋?”

“会!”

齐茂行的眼睛越发亮了起来,认真抬头道:“得殿下引荐,我的兵法武艺师从杨老将军,棋艺也是老将军一手教导的。”

杨老将军,苏磬音也知道,那是当初跟着圣太/祖打天下的人物,那时是天下闻名的少年小将,之后几十年来身经百战,用兵如神,细算起来,也是在几年前才刚刚无疾而终,受陛下追封王爵。

而这位杨老将军的棋艺,就与他的兵法一般的神鬼莫测,据说与他下棋,便好似与这位军中杀神战场相见一般,是决计没有活路的。

齐茂行有幸师从这位老将军,不论兵法还是棋艺,哪怕只学到老将军的一两分真传,便都能称得上一句出挑。

苏磬音颇有几分赞叹:“原来如此,那我定是远不及你了。”

齐茂行还有些跃跃欲试的模样,上前道:“若不然,你我来一局试试?”

“不了不了。”

苏磬音闻言却是立即摇了头:“我这人不爱与人对弈,就爱自个胡乱琢磨,一与人比试起来,心下就觉着发慌,原本三分的棋艺,干脆一分不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