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定下了就要住在存茂堂, 苏磬音便干脆出去,与奉书长夏几个都知会了一声,叫人开始准备。

苏磬音与月白石青三个人,就留在这儿收拾, 齐茂行晌午过后, 却还是要与苗太医一道过去皇庄上解毒的。

先派一个人带着口信去皇庄一趟, 将之前他们从侯府抱节居里搬出去的,还没开的箱笼, 都原样再搬出来备着。

学堂这便能动的驴牛之流的牲口, 也都喂饱了拉出来,现在就慢慢往庄子上去,先往回拉一遭。

剩下皇庄里已经翻出来、也要再挪过来的,就等着一会儿齐茂行动身时, 奉书与长夏一道跟着, 齐茂行去温汤解毒, 他们整理收拾,最后再一道儿回来。

“虽是往后都长住在这边儿,可皇庄那, 二爷每隔一阵也是要回去一趟的, 长夏你看着些, 也别当真搬空了,素日里惯用的杯碗勺筷,都多留几套放着,说不得用膳喝茶都要用。”

“被褥铺盖也是一样,多留几套,咱们侯府带来的人,找个干净仔细的留下, 屋子还有温汤那边都日日清扫着,被褥隔上几日也都去日头底下晒一回。”

“对了,还要泡汤的那个青石池子,也叫人盯着,千万别偷懒,二爷讲究,用过一遭就要仔细洗刷一回!”

齐茂行自个倒是并不在意,可苏磬音思来想去,却是总觉着不放心,午膳都没怎么顾得上用,临去前,还在不停嘱咐着奉书与长夏,唯恐将庄子那边搬空,齐二时不时过去解毒,会待的不舒服。

苏磬音说着,又蹙着眉心,一时忍不住的抱怨起了苗太医这个庸医,分明就是被太医署来应付事的,为何还偏偏还找个温汤的噱头?这么大热天的,还要叫齐二这么来回奔波,那热乎乎的温汤庄子,是唯恐病人这个最后的夏日里过的太舒服了不成!

可这话也不能直接说出来,齐二这会儿能这般平静坦然,并不因为中毒而自暴自弃,不少就是因为心里还对解毒这事儿存着指望呢,她能开口说温汤压根没用处,你索性别去了?

她非但不能,还要表现的比齐二还要相信苗太医的手段,相信南人药材医术的神奇!

这么想着,苏磬音又忍不住站起来:“若不然,今个儿我还是与你一起回去吧?等着这边收拾好了,再一起过来?”

苏磬音这般关心,齐茂行心下原本是十分受用的,毕竟他中毒之前不必说,相看两厌,苏磬音偶尔送他的时候也是如对仇人一般,巴不得他早点走,中毒之后,也是几乎一直在一处。

他这还是第一次体会到这男女之情下,真正依依惜别的奇妙感觉。

但是越往后,看着苏磬音当真这么担心挂念了起来,他却反而并不愿叫夫人这般在意他了。

齐茂行也是暗暗懊恼,他心下清楚,自个其实只是些许余毒和调理罢了,分明可以叫苗太医带了药包金针过来,就在这存茂堂做了就是,这会儿殿下那厢的差事也已叫他听了,他这么过去庄子上,分明是白费功夫的!

可他能说吗?那也是决计不能!

“存茂堂这儿原也不差什么了,何必折腾你再多跑一回,无事,我就是去针灸解毒,至多两个时辰,就也一定能回来,这山里凉快,我也更愿意早日住这儿不是?”

“还有这存茂堂,咱们往后是要长住的,放着叫旁人收拾,也总不如自个放心,倒不如咱们一人一边,索性一回办了的好。”

齐茂行只得满面认真,好声好气的劝下了自家夫人,到了门口,又有些不放心,叮嘱她也不要太累着,一会儿先躺下歇歇在忙云云……

就这样,两个都觉着只有自个明白是怎么回事,却偏偏都没法开口的小夫妻,立在门口相互劝解了一回,最后才总算是告了别,各自分头而去。

“姑娘也别瞧了,不也就两个时辰,也等不了多久呢!”石青看着苏磬音的神色,便有些促狭的调笑起来。

苏磬音瞪她一眼,扭过头去:“有笑话我的功夫,便出去泡一壶浓浓的茶来,咱们一道喝了,一会儿还有的忙呢!”

她们这次回去给侯府袁老太太祝寿,之后又在苏府耽搁了好几天,算起来,也是另带了一车的琐粹行李的,就连在四象街上,叫齐二套中的那只大白鹅都没落下,就更别提旁的。

这些东西搬过来,连清扫带整理摆放,她们三个,也并不算轻松。

石青讨饶的笑了笑,和月白一道出去烧水找茶了。

在学堂这边儿住下也是有好处的,后头就近就有山泉清溪,不单待着凉快,用水也更方便些。

京中的井水,时候久了,总有一股说不出的苦碱味,如侯府这样的豪富人家,井水,是一向只用不吃的,入口的水,每日都有专人去山里特意打好送来。

如宫中的贵人们,甚至还有一口专门的泉眼,宫务府里留着人看管,宫中禁军一路护送,只有皇家才能用。

山泉水,的确是要比京中井里的来的清冽绵软得多,石青与月白两个找着厨下去烧了山泉水,沏了茶一壶带着的清茶来,送到了苏磬音手里。

之后她们三个略微歇一阵子,便也果真忙了起来。

中间两个丫鬟又出去换了一回茶,回来之后,月白倒是面色寻常,倒是石青,给苏磬音送了茶水之后,就站在一旁,似是想要说些什么一眼,欲言又止的模样。

苏磬音也没多问,只是带笑等着,她知道石青一向是个耐不住话的性子,若是当真有话,多半憋不了多久,就一定会说出来。

果然,一盏茶还没用罢,石青便忍不住似的叫了一声:“姑娘。”

苏磬音笑了笑,抬头看向她:“憋不住了?”

石青闻言就是一愣,一旁的月白也忍不住带笑看了她一眼:“就知道你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方才来冷着脸教训呢,这会儿又觉着人可怜,后悔了不是?”

苏磬音放下手里茶盏:“怎么了,说吧。”

石青有点不好意思的模样,还是月白上前,三言两语开了口:“方才我们出去,遇着一个婆娘,说是雇来干活的潘木匠家里人,跟着木匠,现如今在外头干些清扫的杂事,守在外头,一见着我和石青,就塞了银子过来,说是有事想求主家恩典,想要托我们两个,给您带个话。”

“我们想着,这会儿虽然不是在侯府里,也没有随便一个外头的婆娘就能见姑娘的规矩,当然没应,石青这丫头脾气爆,还臊了人家几句,就赶着送茶回来了。”

这也不是什么大事,苏磬音听着,便有些有趣似的抬头看向一旁的石青:“这倒怪了,你都臊了人家,怎的这会儿又反悔了不成?”

石青有些不忿的模样:“谁反悔了,是我走了之后,扭头看了一眼,瞧着那婆娘偷偷抹眼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