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留下

苍穹殿玉石满地,琉璃焰火,大殿中妖姬乐舞,媚态横生,丝竹管弦,风情万种。

白玦坐于上首,一身玄衣,眉眼清淡,眼似落在森鸿和凤染你来我往的热闹中,只有细看,才会发现他不时的望向大门处,眼神有些飘忽。

森鸿和凤染居左右之位,森鸿虽为一界之主,却难得平易近人,毫无架子,再加上凤染和常沁的关系,两人之间便多了一分默契。这两人一个霸气儒雅,一个张扬豪爽,寥寥数句,倒是颇有相见恨晚之意。

酒渐酣,森鸿抬首望向白玦身旁的空座,声音略显恭敬:“神君,上古真神莫不是有事耽搁……”

虽说他此次前来确有一瞻上古尊容的意思,但上古身份尊贵,即便是不出席他也不会太过失落,只不过主座上白玦神君的一双眼胶在了大门口,奈何他当了百年妖皇,察言观色远甚往昔,想瞧不出来都难,自然是要体恤上意才是。

白玦朝旁边的空座看了一眼,顺势摆手道:“她那个德行,定是赖在了床上,云水,去后殿看看。”

立在一旁的侍女应声而去。

白玦话音刚落,一个身影自偏殿而进,朝三人走来,脚步声落地可闻,毕竟要见的是上古界中最尊贵的神祗,森鸿忙咳了一声,扶了扶额冠,收了刚才的儒雅,目光如炯,一界之主的气度立显,正襟危坐转头朝后看去,手抬到一半,僵硬的停了下来。

本来看森鸿这幅做派看得正乐的凤染也沉下了脸,瞧了一眼来人,抬眼朝白玦瞥去,眼底有着明晃晃的嘲讽和怒意。

白玦亦是顿了顿,有些诧异,他朝一旁的空座看了一眼,神色不明。

屏风之后,景昭着一身淡绿长裙,不施粉黛,容颜隽秀,清丽秀雅,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

“见过妖皇。”景昭对着妖皇的方向行下半礼,才朝大殿中走来。

森鸿尴尬的回了一礼,略点头,转过身闷头闷脑的灌了一大口酒,才算把满身的不自在遮了下去。

“神君,景昭来迟,还望神君勿怪。”景昭朝着白玦盈盈一拜,白皙的脖颈立现,一双眼定定的看着王座上的人,柔情似水,哪还有半点平时的倨傲骄纵。

凤染撇了撇嘴,转头看向了别处,杯中的佳酿也觉得甚是无味。

沉默了半响犹不解气,默念了一遍‘男盗女娼’和清心咒才缓下气来。

“即是来了,便坐下吧。”

白玦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朝凤染的下面一指,景昭前进的步履一滞,朝白玦身边的空座看了一眼,嘴唇一抿,应了声‘是’朝凤染下座而去。

凤染一听这话乐了,觉着白玦总算说了句人话,比自己念那什么清心咒管用,心里一舒坦,朝对面的妖皇遥遥举杯,眯了口小酒。

妖皇眼底浮出淡淡的笑意,看凤染的狐狸样,总算明白常沁和凤染寥寥几面,却交情如此之深的原因了。

这只火凤凰,倒是实诚得甚是可爱,也不知谁人能把这性子降服。

酒过半巡,妖皇看着殿中舞姬,朝白玦朗声笑道:“神君,殿上舞姬皆是我妖族珍宝,神君可还满意?”

这话就有些意有所指了,妖族之女奔放大方,容颜绝丽,个个都是销魂的主,寻常的仙君瞧了恐怕连一刻都把持不住。景昭听见此话,神情有些僵硬,朝森鸿看了一眼,端庄的面容划过一抹怒气。

这妖皇也不知是何意,百年来送上苍穹之境的舞姬竟已逾百数,平常她看着都碍眼……也幸得神君从不曾将这些女妖放在眼底……

“甚好。”白玦一本正经的朝殿中的舞姬看了一眼,慢慢答。

下座的三人俱是一怔,神情里满是意外,景昭更是睁大了眼,嘴唇紧抿。

“上古喜欢,你明年多备一些,送入上古界。”

妖皇一喜,明白白玦话里的意思,忙道:“森鸿回去定当在各族选些姿容上佳者,为上古真神留着。”

天启真神明摆着支持仙界,若是上古真神能中立,就已经足矣。

“妖皇,那本君就先承你这个情了。”淡淡的声音自大殿外传来,慵懒而散漫,却又带着点点余韵。

殿中的人一顿,转头朝外看去。唯有白玦撑着下巴,神情莫名。

殿中舞姬缓缓移动,徐徐散开为大殿留下一米渐宽之路,舞动的丝条上妖力交相辉映,流光溢彩。

走进的女神君一身玄色古裙,领口微开,银线自腰际摇曳而下,落在大开大合的裙摆上,勾勒出栩栩如生的并蒂莲,似真似幻,盛开而奢靡,黑发如墨,散在颈间,血红的冠玉配在额间,容颜绝世,惑人妖冶。

如果说平时的上古淡雅如仙,那此时的她毫无疑问更适合‘妖’之一词,说是拥有魅惑众生之貌都不为过。

殿外琉璃灯火,万丈红尘,都似在上古缓步走来之间径自倾颓。

白玦半靠的身子不知从何时开始坐得笔直,他静静的看着一步一步靠近的上古,突然起身,自王座上走下,朝上古而去。

殿中的三人被惊醒,看着缓缓靠近的二人,这才发现……白玦一身玄色古袍,慢走之间,鎏金的并蒂莲在下摆处若隐若现,竟和上古身上的如出一辙。

妖皇倒吸了一口气,大脑堆成了一团糨糊……并蒂莲,三界皆知乃是夫妻和美之寓意,若说没有这二人的允许,他实在想不到谁有这个熊胆,敢为这二人穿上这么一身衣服!

凤染神情复杂,送到嘴边的杯盏被她放回了桌上。

景昭怔怔的看着迎上前的白玦,脸色苍白一片。她从未如此时一般如此清楚的看到……她和上古之间如隔天壑。

白玦永远不会这样看她,就好像眼底再也盛不下万物一般,母后万年来对上古界中之事都耿耿于怀,是不是也正因为如此,这世上,无论你如何努力,也永远难及那人分毫。

上古被白玦堵在大殿中,瞧了他一眼,挑眉道:“你倒是客气,竟下来接我,难道还怕我丢了你的脸不成?”

白玦垂下眼,掩住瞳中的幽深,道:“我们一同上去。”

说完引着上古朝王座而去,上古看着前面的玄色背影,眼微微眯了起来。

待两人坐定,三人对上古一一见礼后,森鸿亦恢复了从容,似是没看到白玦和上古的那身衣服,朝上古举杯道:“能得见上古神君,乃森鸿之幸。”

“无需多礼,听白玦说妖界这百年来在你手里颇为欣荣,你如此年轻,倒是难得。”

上古看了森鸿一眼,有些意外。这个妖皇虽说出身妖族,但却眉目清明,观之便晓其并非妖邪之辈,更难的是全身妖力纯粹,毫无戾气。

“真神赞言,森鸿愧不敢当。”森鸿道:“真神之威,森鸿甚仰之,听凤染上君说神君不日即归清池宫,实乃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