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集 义结金兰 拈花赏剑(第4/15页)

从他下山到此时,劫后余生的感觉使他骤然一松,顿时觉得疲累难堪,当即寻了棵大树,倚树而卧,身子一歪便即昏昏睡去。也不知睡了多久,一觉醒来天光却已近午,如今睡魔虽然赶走了,但五脏庙却有开始不安地作祟起来。他忙起身,寻了一条溪水洗了一遍,觉得那溪水清冽,掬着饮了几口,不但没有解渴,这刻反而愈加饥饿难耐了,看来自己得赶快回城了。

他打定了主意,当下循着山背向北行,走了许久,渐渐转上了官道。这条道北上直达令支城,其间行着车贩卒夫各色人等,慕容焉只循着有人声而行,倒是省了许多力气。大约过了几盏茶的光景,他正行间,听见前面人声嘈嗷,象是聚了很多人,不时传来了熙熙攘攘的人声。他虽然看不见,却能感觉到,事实也果如他所料,原来这刻官道正聚了不少人,衣着打扮百人百样,或短衣胡裘的段国人,或复衣长袍的中原人,但事实上,大部分的车贩卒夫俱立在官道两旁远远地围观,道上只剩下少数人却过不去,这些人手里大多提着刀剑,一看便知是些江湖中武士。这刻,这些剑客聚在路中,前路却被三个彪形大汉拦着,这三个人手里都抱着三尺长剑气势汹汹,大有横刀立马万夫莫开之势。

三个大汉左首,靠一张木椅斜倚着一个中年人,此人吸引了众多的目光,看情形他应该是三个大汉的主人。但见此人年近三旬,剑眉大眼,健壮精悍,身上裹着一袭浅蓝色宽领袍服,头带纶巾,左手拄着一柄鞘色斑驳的长剑看着场中。更奇怪的是,他身旁一棵大树上,自上而下间隔竟寸,钉着十枚一尺来长、径约四寸的铁钉,不知是来作什么用的。树上还竖了一副丈余长的条幡,上面用汉字写着‘东莱凌一叶奉饶天下剑先’十一个遒然大字。

懂汉字的人看到这幅条幡,即便是傻子也不难知道,椅上靠着的狂人名叫凌一叶,乃是晋国东莱人,此人当着眼下众多剑侠刀客的面儿,自号奉饶天下剑先,显然自以为剑下无抗,可谓大言不惭,俨然未将天下众生放在眼里。

凌一叶这个名字,天下没有几个人知道,可谓大名不著江湖。不过他既然敢自称奉饶天下剑先,又架式不凡的样子,可能真有两下子,若非如此,恐怕早被眼下这班凶神恶煞的剑客分吃了。刻下从这条路北上的剑客刀客尽被阻在这里,难怪惹来这么多看热闹的人了,不过看归看,还是离得越远越好,否则待会儿一旦打起来,纵然不被误砍一刀,即便溅一身血,那也够人晦气的了。

这刻那群江湖刀客剑客吵吵嚷嚷,正有一个身着短衣紧袖,足登步云履的矮个子中年人,站出来与三个大汉理论,此人面貌尚算端正,背上束着一柄雁翎长刀,正在跳脚,气愤拍着胸膛,道:“在下‘洛阴虎刀’冯断南,身后这些朋友可都是段国国君的客人,若是耽误了天演阁前扶摇台的决剑,我怕就你们几个还耽贷不起。”此言一了,领着众人的目光将那幡子流览一遍,斜看了凌一叶一眼,见他也正倚着斜睨自己,有些愤怒兼不屑地道:“无知匹夫一个,顶毛儿都没白,竟敢跳出来称剑先,若是东海边一个无知渔夫也懂剑,在场的岂不都成了剑圣剑先,真是荒天下之大谬——”

他的话尚未说完,却早博得那群剑客的一片掌声,看样子似乎颇中他们下怀。那凌一叶可真沉得住气,闻言依旧面不改色,倒是那三个大汉首先气得要上吊似的,正要发作,突然间众人耳中但闻“锵!”地一声长剑出鞘的惊鸣,但见凌一叶手中流光一闪即收,待到眼睛一眨间仔细再看,手中的长剑其实并未出鞘的样子,但身后树上的十枚长钉却都少了寸许来长,被斩断的那些钉头俱叮叮当当掉在地上。而他甚至连身子也未晃动一下,左手依然拄着那柄长剑,笑着扫了众人一眼,缓缓地道:“诸位,非是我凌某霸道,不想让你们在段王面前挥剑,而是此行段国的俱是剑法超群的高手,若是剑术不济,即便是去了,也是徒然送了性命,以凌某看,不如不去!”一言及此,仰头舒服地望了天上一眼,微挪了身子舒适地道:“我知道你们心里不服,不过我凌某一点也不介意,你们若是有任何人能一剑如我方才所做,斩断这十枚钉中的五枚,我自会亲自将他送到令支城,否则——”

否则如何,他没有再说下去,只仰了身子不再说话,眯起眼睛象是要入睡般。他这一着到是骇倒了不少人,甚至连那些北行入城的车贩卒夫,一时都看直了眼睛。凌一叶转过脸,依然如故地斜倚着睨向场中,似乎什么事都未发生过似的,完全一副漠不关心、懒散雍懒的模样,正是他这种桀傲不逊,不将天下人放在眼里的模样,才真正气倒活人。若是让人在他的神态和剑术中选择一项最为不堪忍受的,在场的剑客恐怕八成不会选他的剑术,因为他的态度远比他的剑术嚣张十倍。

人群中早有几个少年剑客看不过去,其中一个白裘少年一纵掠到冯断南身旁,戟指三个大汉,横眉怒目地道:“几个狂妄匹夫,敢是欺天下下无剑吗,别人怕了你们,小爷梁拙却没把你们几个毛贼放在眼里,我倒是想见识见识你们这些狗屁剑先,究竟比在海边钓鱼的伎俩如何。”

他一言甫毕,几个同路的少年剑客纷纷喝彩。那冯断南闻言却是一声冷哼,这梁拙一句‘别人怕了你们’分明指的是自己,他此言虽是无口之失,但事实上自己还是被莫名其妙地骂了,正是如此才让人生气,真是忍不不甘,气也不是。

三个大汉被骂了两回“匹夫”,“钓鱼的”,早气得虎跳,正要拔剑出来,不料那边的凌一叶却摇了摇头,自顾自地叹了口气。那三人对他们的主子似乎颇为忌惮,看主子理也未理,甚至还把头转到一边,分明是不愿理会,顿时蔫了般火气全无,只回头虎愣虎愣地盯住梁拙不放,其中一个大汉扫了冯断南和梁拙一眼,不屑地道:“你们两个骂街的本事倒不下于街上的娘们儿,只不知道你们的剑法和刀法是否也象你们的嘴一样锋利!不过……”那大汉扫了他们身后的一干剑客,道:“你们不是我们三个中任何一人的对手,我们不会拔剑!”

梁拙本就少年气盛,闻言几乎当场气倒,“锵!”一声拔出了长剑,大怒骂道:“狂妄渔夫,拿两根烂铁也敢笑天下无剑,你道这是给你家打渔的……”他话未说完,早惹得四下众人一片哄笑,慕容焉身旁的一个英伟的少年樵夫,扶着柴架叹了一声,却听那梁拙毫不留情,继续道:“你既然如此自不量力……”梁拙狠狠地瞪了凌一叶一眼,一言一自地加重了‘自不量力’四个字,复道:“本公子就遂了你的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