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集 竹溪眷主 百宗武学(第4/12页)

慕容焉幼时虽也随他的父亲学过弈棋,而且颇有领悟,但终是未经实战,这刻见到此书,顿时将其奉为至宝,忙激动得颤抖双手展卷,细细拜读起来。一时间,竟忘了自己尚未进食,看到尽兴之处,不禁抚掌拍案叫绝,直扰得那树下的封子綦抗议了好几回,吵说睡不着觉,慕容焉方复知自己身在夜间树顶,忙收敛声响地反复在棋枰上打谱,细研再三,直至完全弄懂理清为止。其间偶有一得,不由得奋然而喜,几次差点掉下那棵楸树。

竖日天刚一放亮,那封子綦拍了手从屋里面出来,仰头斜睨着慕容焉,喊道:“喂,小子你睡了没,要是醒着我可又要下棋了。”哪知他喊了几次,却仍不闻慕容焉回答,心中一惊,忙大声喝道:“喂——”过了半晌,方听到树上有了响动,忙道:“小子,你是不是老病又犯了?”

慕容焉这时堪堪在棋盘上研完了一处妙着,听到封子綦在一大早就在树下聒噪个不停,不耐地道:“一大早就叽叽喳喳吵个不停,准是没睡好觉,一定是肝火上升,心肾不和,前辈还是再回去睡两个时辰吧。”

封子綦闻言,气得胡子一掀,眼珠使劲往上翻了翻,哼了一声匆匆回到屋里。慕容焉看他果然依言而去,当下心中一轻,笑了笑,扶案伸了伸懒腰打了个哈欠,正要再次展卷细读,不意那封子綦这刻竟突然去而复返,提着些食物和清茶,提气纵身上树,迳坐到慕容焉对面,气呼呼地将食物和水放到棋盘上,但却将脸转到别处,负气一言不搭地对他不理不采。

慕容焉看了他一眼,纯诚地微微一笑,似是没有发现封子綦的气愤之态,迳取了食物与水且饮且嚼,展卷又看,竟完全不将其放在眼里。那封子綦别过头自气了半晌,却没听到慕容焉说了支言片字,当下脸上的气容顿时倏转一愣,想了片刻却始终不知这刻慕容焉究竟在做些什么,心下一急,正要回头看个究竟,却立刻想到自己正与他呕气,这刻断断不能示弱于他,当下头动也不动,眼睛却使劲地往这边斜,但他眼珠子几乎瞪得掉下来,却终上未能看到半分,此时再也憋不下去,猛地转过头来一看,却见慕容焉连看他一眼也未看,当下气得吹胡子瞪眼,哼哼着一拍棋盘道:“喂,小子,你明知道我找你下棋,现在吃饱喝足了还不理我,是不是昨天被我五局连败打傻了?”

慕容焉这时正从棋盘上提了一子,闻言释手问道:“前辈是不是要与我下棋?”

封子綦一听,脸上登时换了一副纯诚的笑容,搓了搓双手接道:“这可是你说的,我可没求你与我下棋。”继而语气一转,意似颇为大度地又道:“不过你既然求到了我,那我就免为其难地陪你下个十几盘好了。”

慕容焉忍俊不禁,他发现这封子綦身上最灵活的地方竟然是他的胡子,这个发现令少年实在想笑,最后强忍着点了点头,说道:“前辈既然想手谈一局,晚辈自当奉陪。”言罢安枰收子重整棋盘。

“没过一天,竟有模似样的,不过我们不是手谈一局而是十局,你要是不答应,我就不下!”封子綦撅起嘴,竟提起了条件。

慕容焉双目一转,微忖片刻,说道:“前辈若是对付一个疲惫已极的后辈,尚有诸多要求,他日若此事不慎传入江湖,以前辈数十年的名声,难免为天下人耻笑掉一嘴大牙,前辈以为如何?”

封子綦闻言一怔,突然拧着头嗫嚅着道:“照你这么说,那……我们岂不是下不成了?”

慕容焉笑了一笑,说道:“非也,常言道‘举事益精不益多’,我们不如精心下他三局,岂不胜过乱战百局。”

封子綦闻言意兴一涨,顿时一副肃然起敬的模样倏然一转,抚掌哈哈大笑道:“哈哈!如此……如此最好,老头子我正愁下得不够尽兴,难得你有如此想法,妙极妙极!”言罢匆匆置了两枚黑子,封子綦依然执白先行,让慕容焉两颗子。

慕容焉经昨日一夜获益良多,这刻正愁运用不得要领,眼前难得有如此一个见势拆招之敌,当下意兴倏浓,精心地与他对弈起来,这时的他已有了五局的经验,加之一夜的研读,思路却已开阔了许多,此时行棋竟谨慎起来,一手棋往往要花上一时半刻的,急得封子綦在旁边直抓耳挠塞,有时他实在看不下去,甚至就欲出口指点,但又倏地想到这刻自己正与他势不不两立,复又失望地撇了撇嘴,迳自顾左看右,斗鸟拨虫,半晌方能一解意兴。一盘棋下来,封子綦虽略了六石之势,但却赢得满头大汗,这时瞧他直憋浑身发抖,脸色发青,兀自喘个不停,看起来竟比慕容焉还要累上三分。

封子綦喘了半天,方吁了口气抱怨道:“小子,你今天哪根筋不对劲,一盘棋磨磨蹭蹭下了半天。我看你诚心急我,想临死拉个提灯的。真是累死我了……”他吁气歇了一歇,语气复又一转道:“不过,说起来你小子棋力确有提高,想是老朽所书之卷开了你的七窍。但你若是能再下得快些,那才叫尽兴呢。”

慕容焉道:“不知前辈听未听过‘无知者无畏’这句话?”

封子綦闻言,还道他又埋怨自己,方一停歇这刻又气得大喘其气,气道:“小子你太过分了,你竟笑我无知!”

慕容焉一听,差点笑破肚子,缓了片刻方解释道:“晚辈说的不是你老人家,我说的是我自己。”他一顿又道:“不明就里之人初学一端,难免横冲直闯,蛮劲十足,但始终是莽撞无知,匹夫之勇。晚辈宁被对手笑我功力高得有限,却也不想被视同初生之犊加以论评。”

封子綦闻言似是一怔,继而赞道:“难得难得,想不到你小小年纪,见识却是不俗,区区不足挂齿的些许小事,竟能有如斯见解。若非你有不治顽疾,命不久矣,我真相信他日你或能成为一代宗师也说不定……”封子綦说得正起兴,突然见慕容焉闻言脸色倏然一变,忙以手掩嘴不再继续。

慕容焉暗叹了口气,那封子綦生怕影响自己下棋,忙道:“其实你的病并非不能治,月前我猎于医毋闾山,射中了一头五色神鹿,逐迹寻穴,得了一种金罂浆,能治百病,我正要拿它来炼几颗九华丹,如今只差一味药引即可安炉下鼎,但那味药须到鸣月山才能找到,所以你就放心好了。”

慕容焉闻言大喜,连忙问道:“前辈,那我们何时去鸣月山?”

封子綦闻言不觉一怔,继而真的生气地道:“老夫我还没急呢,你急什么,今天乃是下棋大事,其他的以后再谈,否则我心情可要变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