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永安渠上

当徐子陵从杨公宝库出来时,出口方向正是永安渠,此时天上下着毛毛细雪。徐子陵从刺骨的寒水中脱身而出,以他功力之深厚,也不禁打了一个激灵。实在是刚才斗智斗勇,废了他太多力气。

此时永安渠舟船来往,只要他神不知鬼不觉爬上一艘舟船,便能摆脱追逃的敌人。这时候一道轻舟悠悠划过来,舟上的人轻声道:“小兄弟可要上船?”

徐子陵听得一惊一喜,跃出水面,立定在小舟之上。舟上之人淡白衣衫,洒然出尘,更令人惊讶的是,此人水上行舟,没有有什么遮雨的工具,天空中又飘着细雪,但他身上没有半点水迹和雪花,长发随意披散,一把乌黑如墨的长剑随意搁在船舷边。更难得的是,此人划舟,没有半点水声,小舟却能悠悠荡荡,在永安渠上稳稳前行。

白衫人等徐子陵上了船,收起船桨,小舟竟然停在水道上一动不动,仿佛水上生根。

徐子陵喜道:“李师这么快就获胜了。”

白衫人自然便是李志常,他微笑道:“我不但大获全胜,还顺便换了衣服,子陵果然没让我失望,能够安稳的带着邪帝舍利从宝库出来。”

徐子陵摸了摸鼻子,随即苦笑道:“可能是我运气太好的缘故,无论是魔帅赵德言还是阴后邪王,我都不是对手,此番能够安然带着舍利逃出来,实在,不过李师将邪帝舍利留在那里实在太过冒险,无论邪帝舍利给阴后邪王或者魔帅他们任何一人得到,都是一场灾难。”

李志常道:“的确辛苦子陵了,若非抛出邪帝舍利这个诱饵,只怕就算假库之下还有假库也会让他们心中存疑,从而去探究真库,到时候我们想将真正的杨公宝藏运出关中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说罢,李志常淡淡一笑接着道:“辟尘这老小子的确没让我失望,能够引来这么多厉害人物,费那么大劲力,找到假库下面的假库,自然更不会怀疑真库的存在,对我们自然十分有利。”他让辟尘帮运杨公宝库的事情当然是假的,真正目的在于让辟尘散播消息去夺假库,让李志常和宋智的人在不知不觉中借由杨公宝藏潜藏的密道将真库的东西偷偷运出关中。这是局中之局,但是布置的再严密,若没有邪帝舍利,也不可能取信于人。而且无论如何也不会有人想到李志常有此气魄,敢拿邪帝舍利做诱饵,去让人不怀疑宝库的真实性。

其实开启杨公宝藏早在李志常来到长安城的第二天就开始进行,若非邪帝舍利的邪气磨练,李志常亦不能将明玉功更加凝练,今日也不能够用这么短的时间解决掉四大圣僧。不过即便如此,四大圣僧也非同小可,能够李志常受伤。因为这一点,也让李志常明白了明玉功吸取对手劲力也不是无穷无尽的,而从此也可以推断出不死印法也有极限。

徐子陵道:“幸不辱命将舍利带回来,李师拿去吧。”他掏出一个铜制的容具,里面便藏着邪帝舍利。

李志常淡淡一笑道:“其实这玩意对我来说,除了能延长一点寿命,几乎没有其他作用,当然若是我想修炼道心种魔大法,这舍利中的元精对我来说作用就大了,但是我已经抛弃了这条路,只准备走我自己的路。”

徐子陵道:“纵然隔着铜器,我也能感受到邪帝舍利里面那深不可测的威能,李师能够抛弃它,简直让人无法想象。”

李志常道:“也说不上是抛弃,只是确实对我用处不大,邪帝舍利外面那层邪气帮助我凝练精神,才是此行最大的收获,不过现在我们别急着走。”说罢李志常轻轻按了一下包裹邪帝舍利的铜器,徐子陵瞬间感知到一种难以形容的心里悸动。这种感觉因为邪帝舍利离他最近,因此也尤为强烈。

徐子陵不禁想到李志常此举何意,但见李志常目光透着风雪,落进茫茫不尽的永安渠之外,似乎在沉思,又似乎在等待,并没有说话的兴致。

此刻徐子陵突然觉得李志常是那么平淡,有那么超凡,矛盾错杂的感觉,让他心头烦闷,可是真气不自觉运行起来,体力逐渐恢复,让他全身有种暖烘烘的体验。等他体力恢复,这种烦闷的感觉不但没有减弱,反而加强,徐子陵别过头去,心灵进入井中月之中,这才抛去李志常的身影,变得舒服许多。

当李志常接触铜器的时候,长安城另外一个角落,师妃暄也感到一丝悸动,这种玄妙微乎其微,若非得了道信大师‘除心之外,别无他物’的意旨,让她的心灵进入一个更加神妙莫测的境界,几乎不能察觉这一丝奇妙的感应。

当徐子陵处于井中月境界时,几乎可以感受到周围百丈的任何事物,可是独独对近在咫尺的李志常几乎忽略过去,若非他知道李志常就在身旁,简直以为身边没有任何人,同时徐子陵感应到沙沙的脚步声。很轻柔的脚步声,他甚至能够感触到来人没有穿鞋子,这个天,岸边都堆满了积雪,十分寒冷,是什么人又在这冰天雪地中赤足行走。

徐子陵不禁睁开了眼睛,毛毛细雪阻挡了人的视线,不过徐子陵仍旧能看清来人是一个女子。美得犹如精灵,似空似幻,白衣赤足,踩着柔软的积雪,来到岸边,美目朝小舟看来。

而徐子陵和李志常所在的小舟动了,李志常缓缓划动船桨,小舟不疾不徐朝着岸边划来,方向正是婠婠驻足的地方。

等小舟靠近,婠婠望着这个始终看不明白的男子,柔声道:“李兄论神灭道之后不赶快离开长安,还在这优哉游哉,难道伤势这么快就好了?”她并没有问李志常受没受伤,而是直接问李志常伤好没有。

徐子陵听了这句话也不由得暗赞一声,也只有他这种绝顶聪明的人,才能从婠婠这句话明白她到底有多么高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