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含沙射影

在水母阴姬和宫南燕都离去那山谷之后,随之在江岸边出现一个斗笠人,一身黑衣,如乌云一般漆黑,黑色面纱垂下,看不清面容。

他一出现,就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奇怪的是,没有半分洒落在他身上。

斗笠人静静地看着江水缓缓流淌,丝毫不注目那被水母阴姬和李志常破坏的不成样子的石崖峭壁。

也不知过了多久,白玉京突然不知从何处来,自远处走到那斗笠人身边,见到那石壁上的疮痍,不禁露出惊骇的神情,道:“这两人真是可敬可怖,人力之威居然能造成这样的破坏,先前一直传言当今天下能在水母阴姬手上走过三招的人不会超出五个,现在看来除了会主和那个李志常外,恐怕根本就找不出其他人来。”

从白玉京的话就可以推断,这一出现,就下起雨的斗笠人,居然是天下最神秘不可测的青龙会的会主。

龙王出行,风雨相随。

难道这青龙会主,就是这世上的真龙。

青龙会主用着飘渺威严的声音回道:“人力能做到的事情多着呢,你又不是第一次见,有什么惊讶的,原随云的事情你摆平了。”

白玉京迟疑道:“我已经警告过他了。”

青龙会主冷笑道:“我看你还没警告的够。”

他的手从衣袖里面探了出来,这一双手,十分苍白,仔细看的时候,却又会觉得有些淡青色的光晕在里面流转,分不清是青筋,还是什么别的东西,总之泛出神秘不可测度的气息。

他仿佛并不刻意,一滴雨水落在他修剪得整整齐齐的指甲上,轻轻一弹,一颗米粒大的水珠,越过百步距离,朝着白玉京后面一块大石击去。

只听得那里一声闷哼,显然潜伏着人。

白玉京这才知道居然有人跟踪他,他身形一动,到了大石后面除了几滴鲜血,空无一人。

他还欲追逐上去,青龙会主冷声道:“不必追了,他中了我一记‘含沙射影’,若能活着,就算他的造化,毕竟当年原青谷跟我也算有些交情,对他这后人,也不用做绝。”

原青谷正是原随云的远祖,三百年前,原青谷建‘无争山庄’于太原之西,这‘无争’二字,却非他自取的,而是天下武林豪杰的贺号。

只因当时天下,已无人可与他争一日之长短了。

若是让原随云知道这青龙会主居然和他三百年前无敌天下的祖宗有着交情,只怕心中又不知如何骇然了。

白玉京闻言,便不再前去追赶,回到青龙会主身边。

他说道:“我也没想到这人如此胆大包天,他也不想想如果我们青龙会真想杀他,他还能活到现在。”

青龙会主道:“原随云的事情就到此为止,他气度是有,还成不了气候,也成不了真龙。我今后会消失很长一段时间,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你就代替我成为青龙会会主,如果你觉得你快死了,我都没有回来,你就寻找下一位继任者。”

白玉京苦笑道:“你该知道我的性子,根本不适合当什么老大。”

青龙会主淡然道:“我也不是要你将青龙会继续扩大,难道你还比我做得更好不成,正是因为你无为而治,逍遥快活的脾性,至少不会去干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能让这青龙会一直传承下去。”

白玉京道:“我怎么都觉得你像是想偷懒。”

青龙会主道:“本来我是想让藏花来当这个会主的,不过想了想,她来干,还不如你。”

白玉京道:“咱们打个商量,你还是让藏花来当这个会主,反正她本来就是铁定的红旗老幺,现在七龙首除了你之外,也就我一个人了。”

青龙会的组织结构乃是有红旗老大一名,之后有红旗老二至老幺,共七人,称为七龙首。这些人互相之间知晓彼此身份,并且掌控整个青龙会的运作大权。此外又有十二分堂,三百六十分舵,如春去秋来、年岁往复一般,生生不息。除此之外,还有所谓的“九十六圣君”,即九十六名不在青龙会谱中之人,却是受青龙会之盟约:一生须为青龙会做一件事,以青龙令为凭,一旦事情做完,则关系解除。

藏花本就是‘九十六’圣君之一,不过她本身并不知晓她从开始就注定了青龙会红旗老幺的身份,乃是青龙会最有权力的七个人之一。

青龙会主道:“让你做你就做,哪来那么多推三阻四的理由,记住你现在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毁掉的七月十五分舵重新建立起来。”

风雨骤停,云雾俱散。

白玉京看着前面空空如也的江岸,叹了口气道:“老混蛋就是老混蛋,几百年都干下去了,再干几百年,又有什么了不起。”

他突然又想到一件事,自语道:“难不成这老不死的老混蛋,竟然真的要死了?”

这时候青龙会主的声音飘进他的耳内道:“我就算快死了,也会等你个小王八蛋死了之后再死。”

白玉京又被吓了一跳,等了许久,不见还有其他的动静,才道:“我看我还没有老死,就得被你给吓死。”

然后他施施然就转过了身子,准备找个地方好好喝一场酒。

只是他突然就目瞪口呆,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原来是青龙会主不知怎么又突然出现在他身后。

青龙会主道:“我忘了把青龙令给你。”

白玉京急忙从青龙会主手上接过象征会主的青龙令,然后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青龙会主看着白玉京离去的背影,轻轻自语道:“也不知道老子将来还会不会得来,估计到时候你小子也成一堆白骨了。可惜那么多老朋友的后人,就你对我脾气。”

原随云正奔驰在荒野中,乘虚御风的身法仍旧跟过去一样,让他十分畅快。

似乎只有这样,他才能发泄出对之前那个人的恐惧。

他从来都没有想过,世上竟然有人只用了一滴雨水,就能伤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