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赌徒

高俅也会害怕。

他怕的只是“杀手之王”冷北城,来的当然不会是冷北城,冷北城也不可能是女儿身,冷北城未来,他就不怕。

虽说这丰腴美妇劫持了李师师,但总远比抓住了他自己,要来得好上百、上千、上万倍!

劫持李师师的丰腴美妇,在刚才案前盈盈而舞中的舞姬之一,而且还是跳得最出色、最放得开的一个,高俅早就注意到她了,甚至他还打算今晚向赵皇叔讨了来享受一番。

高俅冷哂道:“花十八花掌柜,本帅眼拙了!”

那丰腴美妇花十八眉开眼笑起来,她问了一个跟温十七类似的问题:“太尉大人在找我家爷?”

“他在哪儿?”高俅笑眯眯的问。

“我在这里!”带着轻咳的一句话,说得斩钉截铁,答得石破天惊!

什么?!

冷北城真的来了。

冷北城没去“菜市口”!他没去“小校军场”!!他居然来了这里!!!

他真的来了。

他不仅是来了,而且,他还正在哥舒一刀身后,以一支银色的小箭,已对准了一个人——

高俅!

这一下,不但人人都失了先机,连续三名强敌的乍现,也导致在场的人,一时措手不及,就连向来处变不惊的高俅,也不禁变了脸色。

这一次,他总算见到了传说中的“杀手之王”,同时也见识到了冷北城的杀伤力和威慑力。

对面银色小箭,箭镞发散着妖异的寒光,正对准着高俅的咽喉处要害。

那人还问了一句今晚高俅听的最多的一句话:“听说你在找爷?”

高太尉现在很不好。

他只觉额头皮寒、鼻尖发汗、嘴巴发干、舌头发颤、咽喉发痒、心口发热、小腿发软、脚底板发凉。

冷北城选择了最佳的时机出现、最有利的时间出手。

他出现的时候,哥舒一刀正要面对质问温十七;他出手的时候,阎罗王方欲抢救落在花十八刀下的李师师。

冷北城就在这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的一瞬间,抢占了先势,瞄准了高俅。

然而,似乎全场的人,都忘了“庚依室”里,还有一个高手。

一个最不像高手的绝顶高手。

——赵山河。

哥舒一刀要制住温十七,阎罗王想救出李师师,唯有赵山河大袖一摆,已潜身至冷北城身后,大约相距只半臂的距离,丹田吸气,一拳就要轰出——

——“力拔山兮气盖世”赵山河祖传的“太祖七十二路长拳”,足有崩石惊云之威!

没有人会知道,这位含着金汤匙出生、锦衣玉食、养尊处优的皇叔殿下,天赋异禀,生下来他的右手就天生神力,九岁时就单臂力举千斤鼎,而左手却又平平无奇,连抓只鸡的力气都没有。

在皇室倾轧、福祸难测的生存环境里,赵山河将自己这个秘密,一直隐藏的很好。

直到今天。

如果被赵山河自背后一拳击中,保管冷北城能在自己的胸前,看到赵山河的那只长满老茧的拳头他一出拳,冷北城马上就道:“你再动,我就发箭!”

高俅立即喊道:“都别动!”

赵山河的单臂铁拳,马上凝住在空气里。

他这一顿住拳,收回的拳风,仍使得跟他有半臂之距冷北城的,长发、长眉和长衣,都一齐扬了一扬、掀了一掀、荡了一荡。

高太尉望定这个在七步距离外引箭蓄势待发之人:“冷城主,久违了。”

冷北城已易了容、乔了装,但他那一双多情寂寞的眸和举手投足间的王者霸气、杀王之风,是谁也模仿不来、冒充不了的。

冷北城在咳道:“高太尉,打扰了。”

高俅带着不满的情绪,转而问哥舒一刀道:“一哥,冷城主何时成了你的属下?”

哥舒一刀冷汗暗滴,寒着脸不作答。

其实连他自己也不清楚事情怎么会演变到这个局面,他还以为为他们引路通报的冷北城跟温十七,是“山河社”和“殿帅府”的人,是高太尉派出来接应他们“大内”侍卫的。

同样,“山河社”里里外外的高手,也都认为冷北城跟温十七,与哥舒一刀他们都是一起来的。

凝拳不发的赵山河,也眨着一双笑眯眯的狐狸眼,盯着抓住李师师的花十八,他也想不通自己一手培训教养的歌姬舞娘里,是怎样混进外人的?!

就是因为这些不清楚和想不通,才造成了现在的不利局面:

——温十七一出现,就分开了哥舒一刀的注意力;花十八一出场,就引开了阎罗王的精神力;冷北城一出手,就威逼震慑住了高太尉。……

所有的人,都轻视了胖乎乎、圆墩墩、笑嘻嘻的赵山河。

赵山河在惊变乍起的那一刻,已贴近冷北城,半臂之隔,一拳之威,只等号令,蓄势待发——

高俅凝视着银光闪闪的箭镞,他额上的涔涔而下的汗珠,仿佛也映烁着银光,他问了一句:“鬼泣小箭?”

冷北城平静而沉静且冷静的道:“云端大小姐去找我帮忙时,我随口向她借的(参见《山河社》卷第四章)。”

高太尉这个时候居然还有心情笑得出来:“冷城主杀人一定是大行家了,却不知‘甩手箭’的箭法过不过硬?”

一直冷面寒情的冷北城,竟然也抿嘴笑道:“算不上太精,这么近的距离,射杀太尉大人还勉强凑乎。”

高俅用细长的舌尖,舔了舔干裂的唇:“冷城主,你的箭法不精,要是射我不着,皇叔的千斤铁拳,可就在你背后砸一个窟窿了?”

冷北城马上可以感觉到自己背后的杀气陡增,他不动声色的笑道:“太尉大人可以试一试,是皇叔的拳快、还是北城的箭快?”

“不试!”高太尉的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他又问:“就算你杀了本帅,你以为你能活着走出‘山河社’吗?”

“不能。”冷北城也摇头,摇了半下。

“既然冷城主自知无法全身而退,”高俅放低身段,试图劝说道:“为何不放下武器,我们好好聊一聊呢?”

“北城觉着还是用箭指着太尉大人聊天,效果会好一些。”冷北城一箭在手,岿然不动。

高俅干笑道:“您不觉着用这种卑鄙手段来跟本帅谈判……很不光彩吗?今天只要你肯放本帅一马,本帅保你冷北城平平安安,长命百岁,功名利禄,富贵荣华。”

冷北城捏住“鬼泣小箭”的三根手指稳如磐石,双眼眨也不眨地盯住这个庙堂巨鳄,从容不迫的道:

“太尉大人如果肯高抬贵手,给草民的朋友一条活路,草民自然也会给大人一条生路。”

高俅强抑怒愤:“你想怎么样?”

冷北城镇定的道:“让你布置在‘菜市口’跟‘小校军场’的人,停止攻击,保障‘大风堂’及‘京师’道上武林朋友的安全和自由,赦免安东野死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