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我是谁?

“这?‘腊八粥’里怎么会有让人眼珠子?!”傻狍子叫了起来,更跳了起来。

“瞎比比个啥啊?!”笑骂兄弟的猫驴子,笑容未退,旋即又勺出了半只红烂的人耳朵,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那确实是人的耳朵,“东北八大犊子和四大神兽”这次看得明白白、清清楚楚、真真切切。

瘪犊子抄过木勺,在粥锅里胡乱搅了三搅,眼尖的护犊子、完犊子和王八犊子,就用筷子在粥锅里挑出一粒槽牙、一颗卵丸和一个鼻烟壶!

滚犊子就觉着那个鼻烟壶很眼熟,但又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老大!”装犊子一丢汤勺,大叫道:“您给兄弟们喝的什么粥?!”

“专门为兄弟们熬的‘腊八粥’啊。”熊东怖用力的摸着光头,笑眯眯地回应道。

完犊子推开粥碗,警惕的问道:“敢问老大,这‘腊八粥’,是用什么佐料熬制成的!?”

熊东怖以目示意一旁垂首亦垂手而立的布伯:“布楼主,你来给我的好兄弟们说说——”

布伯一脸阴怖的回答道:“这‘腊八粥’是小人亲手为熊大当家的诸位好兄弟熬的,里面放的都是上好的补品和药材,有糯米、红豆、绿豆、桂圆、花生、黑枣、桃仁、松籽、山药、杞子、山参、茯苓、猪油、人肉……”

“肉?!”

“你最后说的什么肉?!”

“人肉???!!!”

“天——”

扯犊子、护犊子跟猫驴子、傻狍子,先后惊乱的叫了起来。

“是人肉。”熊二爷诡异阴森得像庙里一尊会抖动颤笑的佛:“为各位好兄弟熬的粥,当然是要加入你们的好朋友尉迟北的肉,才够鲜味。”

“我想起来了,那个鼻烟壶是尉迟老哥的……”滚犊子指着粥锅里的鼻烟壶,变色失声!

十兄弟惊骇恐震至极,他们纷纷离席而起,才发现自己四肢百骸,全失去了力气!

席外垂首垂手的布伯,一脸阴怖的道:“小的还忘了提醒各位好汉爷,‘腊八粥’里,好像还放了‘软骨散’……”

“啊?!”十个大块头纷纷跌落瘫软在各自的座位上,滚犊子有气无力的问道:“老大……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兄弟们?!”

“老大不这样对你们,总有一天,你们也会这样对老大我的。”熊东怖的话音,小得几乎只有他自己才能听见,他俯过身去:“你们知道大哥太多的秘密了,大哥我以后可是要做仁主明君的天子,你们想,大哥会把你们这些知道我所有不光彩过去的家伙,留在这个世上吗?”

“老大,你、你、你好狠——”

“大哥,兄弟们可都是跟了二十几年啊!”

“大当家,我们兄弟对得起你啊!”

“您就这样对待您的救命恩人和肝胆兄弟吗?你于心何忍??”

“罢了!算我们十兄弟瞎了狗眼、跟错了人!”

“熊二,兄弟们在十八层地狱等你!”

“忘恩负义!不得好死!”

“若有来世,咱还跟着大哥一起打天下!”

“熊老二,动手吧!十八年后,老子还是一条好汉!”

“哈哈哈……”

“东北八大犊子和四大神兽”十兄弟懊悔的懊悔、哀嚎的哀嚎、不甘的不甘、捶胸的捶胸、顿足的顿足、怒吼的怒吼、咒骂的咒骂、起誓的起誓、豪言的豪言、苍笑的苍笑,乱成了一锅粥。

看着垂死无力的兄弟们,熊东怖只悲天悯人地沉声说了三个字:

“全杀了!”

这杀人取命的血腥命令,温和轻柔得像是跟情人甜言蜜语的一句耳边的情话。

熊东怖只管下命令,不管动手杀人。

——他现在已经是老大,做老大的最大的好处,就是很多出力而落恶名的事情,不必自己亲自动手。

动手进行杀戮的是一脸阴怖、等待忍耐许久的布伯。

布伯两手操着血淋淋的菜刀,从挨着他最近的第一个大块头开始片肉、剁骨,满身、满脸血点子,一路向酒席最外面的一个大块头砍过来——

饭桌上,血肉纷飞,这些好汉的肠子、肚子,一堆堆搅在一起,已分不清楚谁是谁的,这些悍将的肉块、骨节,在刀光血雨里乱飞,也分不明白谁是谁的。

十兄弟误食了“腊八粥”里的“软骨散”,他们空有一身本事,却丝毫不能动弹,他们只能眼睁睁的任由布伯这个对杀戮比对爱人更深情的“外来人”,任意、肆意对他们“宰割”和分解。

布伯两把雪亮渴血的菜刀,疯狂的舞动下,直把十条大汉,切割肢解得一块块、一片片、一条条、一丝丝的,就算他们仍能活着,也保证分不出哪一根肉丝是别人的、哪一根肉丝是自己身上的。

——曾经名震“辽东”、威慑中原的“东北八大犊子和四大神兽”、狂狮十大悍将,就这样死了。他们没有死于两军对垒、金戈铁马的战场,却死在了他们老大给他们准备的“腊八粥”饭桌上。

熊东怖一面欣赏布伯的杀戮,一面在桌上继续用饭,且吃得津津有味,这饭菜当然都经过他的两名心腹郎新与苟费,严密、严格检验试查后,才放到熊二爷面前的。

一边吃,熊东怖还问侍立在身后的郎新与苟费:“你们知不知道,二爷为什么要送他们上路?”

郎新和苟费,一个摇头,另一个摆尾,都回:“弟子不知。”

熊东怖揩了揩光秃秃、秃亮亮、亮油油、油光光的额顶,耐心的解释给他们听:“他们这些人,跟了二爷二十多数年,手底下都有了一班死党,他们在‘狂狮堂’的势力,早已坐大,现在他们又狗胆包天的跟尉迟北这些外系首领打得火热,狼子野心,昭然若揭;日后我要是一个不防,就会落了个孟老大的下场,不杀光他们,二爷睡不着觉啊!”

郎新和苟费乍听熊二爷这句话,心里和手心、脚心里,都冒了冷汗。

饭桌上,一脸阴怖的布伯,仍在兴高采烈的进行着尸解工作,忙得不亦乐乎。

熊东怖酒足饭饱,行出“狂狮堂”的时候,里面的血腥味,早已随风传出数里开外,熊二爷顺着花园的碎石甬道,漫无目的的信步闲游。

可是他的脚步声,却惊动了正在梅树下卿卿我我、亲亲密密的两个青年男女。

这对情侣伸过头来,想看看到底走来的是什么人,却瞧见了熊东怖。

“二哥!”二人都慌忙地站起身来,那英气勃勃、肩头蹲着一只紫貂的男子恭敬的唤道,他腰畔随随便便插着一把无鞘的长剑。

女孩儿粉嫩如蝴蝶,稚气的眼睛只是眨了眨,微微向熊东怖裣衽一礼。

熊东怖也没说什么,只是跟他们随意风趣的聊了几句,才原路返回他的“狂狮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