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仆仆风尘求绝技茫茫来日大艰难(第2/7页)

丁晓听了,还是支支吾吾地答道:“我不知道什么帮会。”

丁晓倒并不是对那些人有什么怀疑,他见那些人一直发问,很是窘迫,本想把自己的来历告诉他们,可是他想了一想,却又不愿意说出来。一来,他知道父亲行为,久为武林所不满,他恐怕那几个人是武林前辈,说出来历,反遭他们轻视;二来自己是偷跑出来的,也不愿随便泄露。

那老者见丁晓一问三不知,好像不大高兴了。他呷了一口酒,又对丁晓道:“兄弟,俺虽和你萍水相逢,一见如故,但也难免使你有所疑虑,不敢推心置腹。只是,纵许你没有加入什么帮会,你也总该知道一些江湖组织。”

“喂,比如义和团你知不知道?”

丁晓摇了摇头道:“不知道。”

“那大刀会呢?”

“也不知道!”

那老者把酒杯重重一顿道:“你这是完全把俺弟兄当外人看待,江湖朋友哪是这样的不直爽?

“喂,问义和团你不知,问大刀会你也不知,那你自己说吧,你到底知道江湖上有什么帮会?难道你好意思说你一个也不知道?”

丁晓想了想,迟迟疑疑地道:“我只知道有一个……”

那老者追问道:“你知道的是哪一个?”

丁晓嗫嗫嚅嚅地说道:“我知道有一个匕首会。”

那老者面色倏变:“哦!匕首会!你熟悉那里面什么人物?”

这一问顿使丁晓又不知所答了,原来丁晓给那老者盘问他知道哪一些江湖组织,连问了两个他都不知道,那老者神色已很不好看,丁晓也觉得很是窘迫。恰巧那老者问到“大刀会”,他突然便联想起“匕首会”来。其实他也不知道什么“匕首会”,只是听金华提起过有这么一个江湖秘密团体罢了。

他见老者追问得紧,只好据实答道:“我并不熟悉里面的什么人物。只是听朋友说过罢了。听说里面有个年轻的好汉,豹子头,虬须子,使得一手好太极剑法。”

那老者哈哈笑道:“俺老眼还算未花,老弟竟大有来历!”说罢,挑一挑大拇指,便过来敬丁晓的酒。

丁晓不知所措,正待谦辞,那老者忽地冷笑一声,双手闪电似的往丁晓的肩头一搭,丁晓顿觉如同两把钩子一样,往肉里紧,两条胳膊立时软麻。说时迟,那时快,两旁的两个壮汉,已疾的掣出手镣脚铐,合力把丁晓制服了。

这不是丁晓本领低,功夫弱,而是他年纪太轻,缺乏经验。他对那些人毫无戒心,如何想得到别人会突然向他动手?那老者一下手又是用的“分筋错骨”的厉辣擒拿手法,丁晓如何还能反抗。

青天白日,公然做案,店伙客人,群相惊讶,不觉纷纷起身,张口结舌。丁晓痛得哇哇叫道:“你们这伙强徒,小爷与你何冤何仇,白日青天,掳人抢掠,不怕王法吗?”

那老者连连冷笑,看了看丁晓,又看了看那些愕然惊视的店伙客人们,缓缓说道:

“王法?老爷便是王法!”

他又招手叫店主过来,把一张盖有关防的捕盗文书亮了一下,说道:“老爷们是皇上派来专捕反贼的,这小子便是个反贼,他在你店里喝酒,本来你也脱不了关系;只不过看你这熊样子,不像和他有什么勾通情事,老爷们网开一面,不带你去讯问了。你以后可得招子放亮一点,以后再碰上这样形迹可疑的人物时,要立即暗里通知官面。”

大清律例,造反的有夷九族之祸,牵连的也有杀身之危!店主、店伙和那群客人,一个个吓得面青唇白,哪敢做声。连他们的酒钱以及丁晓的酒钱,店主都不敢开口了。那个招待丁晓进来的堂倌还结结巴巴的为自己洗清关系道:“可不是?我一见到他就知准不是好人,本来不准他进来,是他硬闯来的。”

丁晓凭空遭受诬赖,气得怒火冲天,狂叫道:“他妈的,你们才是匪徒,敢胡乱诬蔑小爷,你们分明是想敲诈!”

那老者又冷笑道:“敲诈?你难道真要老爷点透。匕首会是反贼中最阴险毒辣的团体,凡匕首会中人,皇命一律杀无赦,你这小子还想活哩!”他竟然把丁晓看成匕首会的小头目了。

这些人说是奉皇命来专捕反贼的,这倒不假,但主要却不是对付匕首会,而是对付义和团。原来那时匕首会的势力已走下坡,他们那种各自为战,用暗杀手段反抗清廷的方式,反给清廷逐个击破,到处搜捕,成不了什么气候了。

匕首会虽走下坡,而义和团却是新兴势力。那时义和团刚组织没多久,高举“反清复明”大旗,又帮助被官府、教民欺压的百姓,所以很得百姓拥护。

因此一有义和团组织,清廷立刻把眼光转向它了,他们像搜捕匕首会人物一样去搜捕义和团的人。

那几个人便是北京九门提督派来协助当时山东巡抚李秉衡、直隶总督裕禄、河南巡抚张汝梅等搜捕义和团的。九门提督派出的人很多,加上那几省官府原有的名捕,组成了一个搜捕义和团的核心组织,这几个人便是被分派去协助安平府搜捕河北、河南边界一带的义和团的。

那老者名叫焦忠耀,是九门提督下面一把得力好手,精于通臂拳,还会几手点穴法。那同来的三人都是他的晚辈。他们一行四人,因能纵高窜低,谙熟江湖切口,因此每逢大队官兵出来搜捕反贼时,他们便担当在前面侦查的任务。若发现“贼巢”,便引大队人马去镇压,若碰到小股的拳民,他们几个便就地解决。

这天他们碰见了初入江湖的丁晓,盘问之下,虽然明明看出他是个雏儿,但见丁晓提起江湖上最秘密的暗杀团体匕首会,又提起匕首会中那使太极剑的娄无畏(丁晓其时还不知娄无畏名字,可是他转述金华所说的相貌,焦忠耀等一听了就知道正是清廷悬巨赏缉拿的娄无畏),心中也不禁一惊。他们又听丁晓自述是“懂得几手粗浅的太极剑法”,便猜疑他和娄无畏有所牵连,因此宁可杀错一百,不愿错放一人,便先伸手把丁晓擒拿了。

可怜丁晓哪里知道这么危险,还是怒气冲天地大骂。那些人也不理他,兀自在抽烟、喝酒、谈天、冷笑。

没一盏茶的工夫,官道上尘沙漫起,风鸣马嘶,一拨马队,一窝风地驰到。这正是安平府搜捕义和团的大队。他们一路上,已胡乱捉了十来个义和团疑犯。这回又听得焦忠耀捉到一个与匕首会重要人物有关的人,带兵官听了,不觉大喜。

正当他们欢天喜地之际,一个单身怪客,悄然进入酒店,走到他们跟前。

那来人是个三十多四十岁的中年汉子,剑眉虎目,炯炯有神,不知怎的他在乱哄哄的时候,就混进来了。那时门外数百马队四散歇息,他径直走到带兵官和焦忠耀等的面前才被发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