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回舞影蹁跹 飞刀杀仇敌风云动荡 侠士护危城(第3/4页)

忽闻得一声极其清脆的笑声,从林子里发出,这笑声十分熟悉,唐经天不假思索,身形急起,正待穿林而入,寻觅这发笑之人,忽地眼前彩色缤纷,一个花环从林中飞出,触手沁凉,花环上还带有露珠,好像刚刚编就。

唐经天接了花环一看,上面用花枝结成四个小字:“速离萨迦!”唐经天怔了一怔,这笑声,这花环,这掷花环的手法,与自己上次在峨嵋山上寻觅冰川天女之时,所碰到的一模一样,上次唐经天以为那掷花环的人是冰川天女,但后来仔细思量,冰川天女又似乎没有这种功力。今次唐经天知道冰川天女一定还未能赶到,掷花环的人断乎不会是冰川天女了,那么不是冰川天女又是谁呢?

笑声摇曳,从清脆响亮变为幽微,渐高渐远,宛若游丝袅空,若断若续,但仍是音细而清。唐经天吃了一惊,只这刹那之间,笑声由近而远,这人已经是在数里之外了,有这等本事的人世上寥寥可数,唐经天心头一动,叫道:“姨妈,姨妈!”这时他才想到冯琳头上。冯琳善会摘叶飞花的功夫,又天生一付淘气的性情,最喜欢和小辈开玩笑,这两次向自己掷花环的人,除了她绝无别人,只可笑自己以前只是记挂冰川天女,这样容易料到的人竟没有想到。

唐经天叫了两声“姨妈”,笑声去得更远,听不见了。唐经天知道姨妈的脾气,追也没用。回头看那花环,心道:“姨妈怎么也会来到此间,她为什么叫我离开萨迦呢?”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当是姨妈开他玩笑。岂知冯琳自他二次离开天山,南下峨嵋之时开始,就跟着他了,而这一次也并非只是开玩笑的。

唐经天回过头来,寻觅陈天宇,只见陈天宇蹲在树下,正用树枝在地上乱划,地上歪歪斜斜的满是“芝娜”二字。唐经天暗暗叹了口气,将他拉起,道:“走呵。”陈天宇茫然说道:“走到哪儿?哪儿找得着芝娜?”唐经天沉声说道:“芝娜是死了,她死后必然引起事情,你不替她料理,她死不瞑目。”陈天宇瞿然一惊,醒了几分,道:“怎么料理?”唐经天道:“先要保重身子,回去我和你说。”两人飞步奔回宣慰使的衙门,到内室坐定,唐经天替他把脉,见他六脉不调,肝脉尤其郁结,知他是因伤痛过甚所至,若不善为调治,只怕他练成的那点内功根基,都要付之流水。

唐经天道:“你现在什么也不要想,好好静坐一会。”陈天宇试一静坐,半晌又睁开眼睛说道:“怎能够不想呵?”唐经天略一沉吟,毅然说道:“我教你如何不想。”传了他一遍天山派修练内功的心法,学武之人,忽闻内功妙理,心中纵有何等大事,注意力也给移转了。陈天宇试按唐经天所传授的心法修练,但觉奥妙无穷,不知不觉地沉浸其中,那消半个时辰,便觉心地空明,果然百念不生,唐经天知道他这样一坐,可以坐十二个时辰,便让他在房中静坐,自己悄悄走到外面打听。

这时府衙内已知道了喇嘛寺所发生的大事,人心浮动,唐经天将总管唤来,命他吩咐衙内人众,不许外出,并小心巡视,不得松懈。直到傍晚时分,宣慰使陈定基才回到衙门。

陈定基满面忧虑的神色,愁眉不展,管家的吃了一惊,心道:“老爷生平经过多少风浪,也未曾见过似今日的惊忧。”陈定基叫管家的关上大门,加派二十名精壮兵丁在外面守卫,安排妥当之后,邀唐经天进内室密谈。

陈定基第一句话就问道:“宇儿呢?”唐经天将经过说了一遍,陈定基奇道:“宇儿的意中人就是沁布藩王的女儿吗?我还以为是那个名字叫做幽萍的冰宫仙子呢。”幽萍曾在陈天宇家中住过许多天,与陈天宇形迹亲密,故此陈定基有此疑心。

陈定基又叹口气道:“如此,事情就更不好了。”唐经天道:“怎么?”陈定基道:“看来俄马登就要掀起一场内乱。我把你们逃走之后喇嘛寺中所发生的事情告诉你吧,请你替我参详参详。”

唐经天道:“你也瞧见我们了吗?”陈定基点了点头,道:“宇儿虽换了藏人的服饰,岂能瞒过我的眼睛?当你们还未逃出那月牙门的时候,法王追赶上去,我吓得一颗心都几乎跳了出来。忽然有一个古古怪怪的青年出来了,长得很俊,外貌看来,还有两三分像宇儿呢。呀,这人真不知是吃了狮子的心还是豹子的胆?他居然敢和活佛动手!”唐经天知道陈定基口中这个“古怪的青年”必是金世遗,急忙问道:“这个人后来怎么样了?”

陈定基道:“这个人似大鸟一样从屋檐上扑下来,活佛站在地上,冲着他就是一拳,说也奇怪,拳头还差着老远,只是那么凌空一击,少年就似给人推了一把的,又折回屋檐上,接着又扑下来,法王冲着他又是一拳,他又折回原处,如是者三次之多,这时法王的四大弟子都已跳上屋檐,对他采取了包围之势。”

唐经天道:“那法王呢?”陈定基道:“四大弟子跳上屋顶,显出十分慎重的样子,如临大敌,从四方慢慢合围,法王还站在屋檐底下,向着那少年的身影,接连猛击数拳,少年不敢跳下来,只见法王每击一拳,那少年身子就摇晃一下,眼见那四大弟子就要捉着他了,法王突然也晃了一下,一拳将发未发,忽地叹了口气,挥挥手道:‘让他走吧!’那少年一声长笑,在四大弟子包围之中,身子凌空飞起,一霎眼就到了另一间屋面,端的是疾如鹰隼,倏忽跳过几重瓦面,看不见了。大殿上僧俗官员议论纷纷,有的说这是活佛大显神通,有的说那少年是刹支利魔的化身下世,故意来试白教法王的法力的。(喇嘛教的神话,刹支利魔是与佛祖对敌的一个恶魔,被佛祖幽禁在恒河河底。)白教法王拿不住他,可见法力也是有限。说这些话的多半是黄教喇嘛的僧官。”

唐经天心中好生惊诧,想道:“这白教法王用的是隔山打牛的百步神拳,自足以震世骇俗。金世遗的武功顶多只能与法王打个平手,他怎么能在法王神拳猛击之下,四大弟子包围之中,安然脱身而去?难道另有什么人暗中相助他么?听陈定基所说的情形,法王似是被什么高人暗中警告了。这不出面的高人又是谁呢?”唐经天怎么也猜想不到,这个暗助金世遗的人又是他的姨母冯琳。

陈定基续道:“再说大殿上的事情。沁布藩王的女儿……”唐经天接口说道:“她名叫芝娜。”陈定基点点头道:“芝娜刺死了土司,立刻拔刀自刎,这桩事你们已见到了。芝娜自刎之后,俄马登就过来将她的面纱完全撕开,忽然叫道:‘你们过来看,这个沁布藩王的女儿,原来就是以前偷进土司家中偷马纵火的女贼。’土司带来的人都拥上去看,有一大半认得,纷纷议论。俄马登又冲着我笑道:“陈大人,这也就是你以前极力恳求土司,保释她的那个女贼呢!’俄马登的笑令人毛骨悚然,我正想回说:‘那是你请我保释的。’法王率领四大弟子已从下面走上来,俄马登和土司的人忽然抢了土司与芝娜的尸体,又说动了达赖活佛的代表,将受伤的班禅活佛的代表也一并带走了。俄马登临走时大声疾呼,说要替土司报仇,叫土司的人跟着他急速回府,白教法王也不便阻拦,眼见他洋洋得意的与达赖班禅的两位代表走出寺门,真不知他要闹出何等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