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佳人何在(第2/4页)

“朱颜?”地上的人讶然声起,似是谁也没有想到自地底穿出的人是朱颜,白素车看了他一眼,顿了一顿,随即往另一条隧道退去。朱颜目光一掠,已看到四散退去的人群中,有一个穿着粉色衣裙的女子,他疾掠而去,一把抓住那女子的手臂,那女子回头嫣然一笑,五指轻柔的往朱颜面上拂来,朱颜倏然倒退,那五指指风如刀,披面而过竟是划过两道伤痕。

沈郎魂拉着阿谁跃上,那穿着粉色衣裙的“女子”正是西方桃,在她回头一笑之际,沈郎魂隐约看见她脸颊之侧的确是受了些擦伤,但并不严重。而阿谁的目光却落在西方桃手里拉着的另一人身上,那是个瘦小的人,穿着一袭褐色的长袍,看不清楚男女,她脱口而出,“薛姑娘!”

沈郎魂和朱颜立刻抬头向那褐衣人望去,西方桃拉着褐衣人的手,刹那便消失在漫长的隧道中。朱颜一戟击去,砖石碎裂桌椅翻倒,人影却依然消失无踪。沈郎魂一瞬之间并没有看清那人的脸,“你怎知她是薛桃?”

阿谁紧紧握着拳头,声音有丝发颤,“她……她的脸……”她抚摸着自己的脸,“她的脸被剥去了一半,我想她……她的脸在桃姑娘脸上。”沈郎魂变了脸色,“西方桃竟把自己表妹的脸皮贴在自己脸上?这种惨绝人寰的事他怎么干得出来?”朱颜自咽喉深处发出一声低低的嚎叫,长戟挥舞成圆,面前砖石所砌的墙壁节节碎裂,他依仗功力之强悍绝伦,大步往隧道深处走去。

“先生且慢……”阿谁振声呼唤,却见砖石如蛛网般裂开,朱颜深入黑暗之中,早已去得远了。沈郎魂脸上肌肉一动,侧耳倾听,四周一片寂静,仿佛方才聚集在这里的一群人都化为幽魂消散了,环目四顾,这是一个幽暗的大房间,前后各有隧道开口,白素车等人是从后面撤走,而玉箜篌拉着薛桃却是从前面撤走。

朱颜正是追向前面幽暗的隧道。

“看来薛桃还没有死,真是个意外的好消息,但为何桃姑娘要折磨她?又将她的脸皮换到自己脸上?”沈郎魂深为不解,阿谁低声道,“我看她行走之时手足并不灵活,可能真的身上有病,桃姑娘……玉箜篌将她藏起来,说不定是想替她治病。”沈郎魂苦笑,“那会把薛桃的脸皮剥去一半,贴到自己脸上吗?会想把自己打扮得和薛桃一模一样吗?我看是玉箜篌自己有病,把薛桃折磨得不成人形吧?”阿谁黯然,有些人的想法常人永远难以琢磨,比如说玉箜篌、比如说唐俪辞。

这间大房间里仍旧有许多硕大的瓷瓶,瓶中仍旧散发着寒气。沈郎魂凝神静听,左近确实没有人声,他探手摸出一块巾帕,按在瓶顶瓷盖之处,将盖子揭了起来。

幽幽的油灯光下,那瓶子里放的是一截斩断的手臂,然而手臂洁白细腻,五指纤纤,看起来并不可怖。沈郎魂和阿谁面面相觑,看着身周许许多多的瓷瓶,难道这些放有寒玉的瓷瓶之中,瓶瓶都装了人身的残肢?如此可怖的地方是用来做什么的?阿谁的眼眸微微一动,“这些……这些……能装回人身上么?”沈郎魂脸色阴沉,“这些……这些都是死人,怎能装到活人身上?除非……除非……”阿谁低声道,“除非风流店之中,有一位医术古怪,能把薛桃的脸皮换到玉箜篌脸上,又能把这些东西装回活人身上的名医……”沈郎魂连连摇头,“谁有这等能耐?如果当真有这等能耐,手足残缺的人就可以重获新生,眼盲之人也可复明,如果真有这等名医,岂会默默无闻?”

“他们刚才在谈论柳眼。”阿谁继续低声道,“柳眼给薛桃画像的时候,她的脸皮还没有受损,他们说‘柳眼不在的话……’,那意思是不是说柳眼不在就没有办法给玉箜篌医治脸上的伤?是不是说……这位隐秘的名医,就是柳眼?”沈郎魂摇了摇头,“柳眼若是会这等换皮奇术,怎不给自己换皮?”柳眼只消给自己换了一张谁也不认识的脸皮,江湖上再多人追杀又能奈他何?阿谁想了一阵,“告诉唐公子的话,他或许可以猜到真相。”

“至少我们知道,薛桃和玉箜篌刚才聚集在此,应当是此地有什么东西可以治疗他的伤和病。”沈郎魂随口道,“但究竟是如何治疗,可能是一项机密,就算是风流店的重臣,也很少有人知道。”阿谁点了点头,“往前走,前面应该有通向地面的路,也许可以找到薛姑娘的房间。”

沈郎魂再揭开了一个瓷瓶,那瓶中放的是一只齐膝而断的脚,然而脚趾精巧,肤色雪白,乃是一只女子的脚,证实了这些瓶子里的确都是人的残肢。阿谁仍旧走在前边,右手握着杀柳,往隧道走了一段,她突地伸手扳开墙壁上的机关,一个暗门静静地打开,露出了另外一条通路。她低声道,“这应该是通向地面的路,朱颜往前边追去的话,隧道的尽头是一处坑穴,一般有毒蛇和烈火。”沈郎魂嘿了一声,想及飘零眉苑中的机关,果然非同寻常。

这条向上的通道刚刚有人走过,在台阶的拐角处挂着几缕杂色的丝线,阿谁扯下一根,“这是绸衣。”沈郎魂扣住她的肩膀,往旁一扯,两人闪入通道的死角之中,台阶上不远处有人走过,突地似有所觉,举着蜡烛一步一步往下走,“谁在下面?”

这说话的人声音稚嫩,却是官儿,“谁在下面?再不说话我一刀杀了你!”她以那童孩般的嗓音恶狠狠的道,“出来!”蜡烛的光线一步一步的接近,阿谁突然低声唤了一声,“官儿。”

“谁?”官儿快步往这里走来,阿谁往前迈了一步,“是我。”官儿高举蜡烛,沈郎魂突地出手将她擒住,官儿大吃一惊,尖叫一声,“有鬼——”阿谁“嘘”了一声,“是我。”官儿手中的蜡烛跌落在地,燃烧起一片火焰,她看清了阿谁的脸,“你……阿谁姐姐!”她突然扑了过去,“阿谁姐姐,你没有死吗?在好云山的水牢里,我以为他们把你弄死了……”沈郎魂倒是吃了一惊,这狠毒的小女孩儿竟然认得阿谁,随手在官儿身上点了几处穴道,任由她扑到阿谁身上。阿谁抱住她摸了摸她的头,温柔的道,“我没死,唐公子救了我。”

官儿紧紧地抱着她,闻言怔了一怔,“唐公子?”阿谁点头,“你见过他了吗?”官儿低声道,“见过了,他没有杀我。”阿谁的眼神变得怔忡,“是吗……”唐俪辞没有杀她,杀官儿对他来说不费吹灰之力,没有杀她是唐俪辞的一种仁慈吗?

唐俪辞杀过很多人,但杀的都是意图对他造成伤害的人,像官儿这种无法伤害他的孩子,他便不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