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章 初会恐惧之王

在精神领域世界中,灵魂的强大即代表了一切,故齐腾一的呼喝声直如高天雷鸣,彻地电啸,滚滚碾过天地,让整个精神世界都为之剧烈震荡起来。

但是格瑞斯华尔德却对齐腾一的当头大喝视而不见,仍然全力以赴而又麻木不仁地继续投身无止境疯狂的杀戮之中。

齐腾一眉宇一皱,手捏道诀,一手指天。

天空蓦地变亮!刹那间千万个太阳喷薄而出!

千万个太阳是剑光。从天而降的圣光骤然分裂,化为比之前耀眼千万倍的无穷剑光!

明耀到不可一世的剑光势如千阳竞坠,带着虎咆龙吟之音,刺落苍穹,涤荡群魔。

这却是齐腾一凭着无与伦比的神魂观想能力,借用兰博瑞尼注入的“转化”圣光,具现化出“万剑修罗”。而在这个灵魂力量决定一切的精神世界中,“万剑修罗”的威力,又比现实中强大了何止千百倍?

只一击,千魔尽灭,万怪伏诛。呲牙咧嘴的魔怪咆哮咆哮又咆哮,哀号哀号再哀号,但却尽数被贯彻九霄的清冽剑鸣所盖过!

随着眼前所有与之厮杀的魔怪被全部诛杀且被圣光净化消失,格瑞斯华尔德终于停下了手,木然地站着,他的眼神却呆滞且浑浊,仿佛已经失去骨头的双手机械地吊着两柄沾满血污的沉重铁锤,正在毫无意义地来回晃动着。

眼前已经没有魔怪,但却也再没有了活人,在他的眼前,几十个铁匠已经残缺不全地挂在残破且燃烧着的木门上,散发出烤肉的阵阵焦臭味。一名少女瘫倒在地上,只剩下左半边脸的头,右半边骨肉被野蛮的啃下来,内部的器官藕断丝连,浆体流了一地。一名被魔怪竖劈成两半的士兵似乎还没死透,半个浸在血泊中长条躯体,脊椎微微扭摆抽搐着,就像一条淤泥中蠕动的蚯蚓……

“现在又有什么用?现在又有什么用!”传奇铁匠的脸上满是恐惧、绝望、畏缩和悔恨,空洞的眼神缓缓转向半空中的齐腾一,撕扯着喉咙向他质问:“太晚了,太晚了!全都死了,全部,所有人!”

齐腾一默然不语,仅仅诛杀了全部魔怪看来还远不能解决问题,无法让这位铁匠真正挣脱心灵囚笼……

“是啊,这完全没有用……”伴随着一个突如其来的声音,一个身影从燃烧的死亡城镇深处缓步走出。

“你的努力毫无意义,一切都将在此埋葬!”

一开始还几不可闻的声音渐渐传遍了整个城镇。声音变得越来越大,疯狂的腔调在天地间滚滚回荡。巨大的声音撕扯着所有听到者的每一根神经,每一个音节,都让人感觉自己被凌虐了一千遍一万遍。格瑞斯华尔德魁梧的身形在声音中剧烈的颤抖着,又慢慢跪倒在满地血腥之中。

一边开口出声,一边缓步而来的是一个全身都裹在黑色斗篷中的身影,他的下半个脸的轮廓颇为俊朗,只是显得有些过于消瘦,但他的上半个脸都覆盖在斗篷的阴影之中。

仅仅因为被掩盖了一半,这张脸就给人带来了一种莫名的恐惧感,让人忍不住想要去一睹其中真容,却又想要远远避开。斗篷遮掩下的阴影中,仿佛什么都没有,又仿佛有无数张人类与恶魔的面孔,狰狞的、丑陋的、畸形的、残缺的、腐烂的、枯朽的、爬满蛆虫的、莫可名状的,无法想象的……这些支离破碎的脸孔不断的拼凑、溶解到一起,就像洪流一样化为无尽的恐惧侵拢涌来。

齐腾一心中一惊,随之心中的恐惧便如海潮一般的涌生,来者就像将恐惧的世界给扯开了,无边的恐惧涌来,这种恐惧的意念竟是要占据他的本我意识了,将他的一切感知都遮蔽,元神在这一刻也变得无比沉重,无尽的惊惧恐怖涌上心头。无形的恐惧仿佛会透着他的所观所想侵入他的心中,让他的心志意念不断的消弱。在心灵的世界中,心志意念的受到了消弱与压制,那整体的实力也就被消弱了。

他用那仅有的一丝清明,驱动法术,身上金光涌起,一个个玄秘符箓犹如云雾般飘渺朦胧,却又带着真实不虚的明耀电芒在虚空中闪动,顿时将那种恐惧感压制淡化了下来。

“原来是恐惧之王。”平静下来之后,齐腾一淡然一笑,向身斗篷人躬身行了一个不卑不亢的礼。

“渺小的虫豸,你这是在向我致敬?”斗篷男的声音不仅巨大,而且冷酷,完全就像是一座冰山巨人发出的,语音之间还包含着无数教人毛骨悚然的,仿佛千万恶鬼发出的凄厉尖啸惨嚎,又仿佛毫无意义的一种叫人疯狂的杂乱无章的噪音,烘托着魔王之语。

伴随着魔王的踏步前行,就见满地的血浆肉酱瞬间涌动起来,粘稠的猩红浆糊瞬间漫过了格瑞斯华尔德的小腿,泥沼一样就要吞没他的魁梧身躯,很快就淹没了他的腰部。浆糊里突兀地出现惨死者的面孔,他们挣扎着哭泣着从血肉中拉出半截身子,就这么攀爬靠拢过来……

“理应致敬!”齐腾一对一切恐怖景象都视而不见,只是真心实意地肃然道:“我们不可否定恐惧的巨大力量与贡献。人类世界需要恐惧,只因心怀畏惧,人们才会心知有所不为有所难为,因而也才会有秩序。失去对痛苦的畏惧者,不介意让自己遍体鳞伤;失去对道德的畏惧者,不介意作奸犯科。一个生命没有了畏惧,心灵失去了束缚,他只会在无限的放纵中肆意妄为,毁灭他人的同时,也会自我走向毁灭。既然如此,又岂可否定恐惧的正面作用?”

“有趣的虫豸,有趣的理论,呵呵……”斗篷男发出一阵饱含疯狂的刺耳笑声,又饶有兴趣地询问道:“听起来,你是准备向我臣服了?冲着你的这些有趣理论,以及你这罕有的强大灵魂,我可以考虑让你成为恐惧的第一代言人!”

“太晚了太晚了太晚了太晚了太晚了太晚了太晚了太晚了——”说话间,血泊中的亡者开始大声哀号,它们形貌恐怖,或是白森森的眼球,或是开裂的胸膛,甚至残缺的心脏,一个个攀附盖压过来,拼命拉扯着铁匠进入那血色的深渊……

“恐惧之王只怕误会了!”齐腾一朗声长笑,“我理解恐惧,正视恐惧,向恐惧致敬。但却不代表我会向恐惧俯首称臣,事实上,我认为恐惧的最大意义,就是在于让人去战而胜之!当人类第一次见识森林中燃起的熊熊烈火,他们岂不会恐惧?当人类先祖第一次走出丛林,面对空旷无边的万里平原,他们岂不会恐惧?当人类造好了第一艘独木舟,并乘坐着它进入波澜壮阔的大海,他们岂不会恐惧?当人类开始抬头仰望高不可测的无限星空,并尝试着向它靠拢时,又岂不会恐惧?但人类克服了恐惧、战胜了恐惧、驯服了恐惧,当一个个恐惧变得不再是恐惧,人类也开始变成真正的人类。又有言道‘生死间有大恐怖’,然而若非这一份恐怖,人类中的圣贤又岂会萌发超越生死、解脱凡躯,蜕变自身为更高生命形态之念?说到底,恐惧赠予了我们许多厚礼,然而这些厚礼,却需要我们将之打倒在地之后才能获得。任何在恐惧之下退缩犹豫,变得胆小怯弱者,都没有资格承受住那份来自于生命死生边缘涌生的馈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