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谷底授艺

次日清晨,白箫还在小睡,就听到耳边传来一声粗声粗气的吼叫:“箫儿!”

啊,是姥爷!她连忙睁开眼睛,果见沈英杰就站在她旁边不远处,头上还包着块白布,显然是头部受了伤。

“姥爷!”她立刻坐了起来。

“别起来!你的腿断了,好好养几天!”沈英杰劝道。

白箫见他精神气色都不错,立时放下心来。她又问:“掌柜爷爷好吗?大师兄呢?还有徐庆叔呢?”

“你大师兄和徐庆去林子里找东西了。他们到底是年轻人,恢复得快,你掌柜爷爷跟他们就不能比了,这会儿还睡着。他那身子骨跟我们可不一样,受不了这么多折腾。”提到陈南城,沈英杰的声音就低沉了下来。

这时,展鸿飞的声音由洞外传来。

“是不是这个?”他显然不是对洞里的人说的。

就听洞外有人回答他:“不对,你再去找找,这果子的模样,我刚才已经跟你细说过了。若能找到,给老人家吃了,他或许还能撑下去,若找不到,神仙也救不了他。”是那个中年男子的声音。

“好,那我再去找。”展鸿飞道。

“等等,你把这个吃了。”

“这是……”

“九转回神丹。你自己也有内伤在身,吃了它之后,便可很快恢复。”

他果然是个郎中,白箫想。

“多谢恩公。”展鸿飞说道。

白箫没听见脚步声,但她想,大师兄一定已经去找那郎中要的果子了。也不知道是什么了不起的果子,白箫真想下床跟大师兄一起去找,这时候,郎中走了进来。

另白箫吃惊的是,一向心高气傲的外公竟抱拳向那人单膝跪了下来。

“多谢掌门救命之恩。”沈英杰唱喏道。

那郎中只是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微微颔首:“不必客气。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你。”

沈英杰不用他搀,自己站了起来。他回头见白箫还在发愣,便斥道:“箫儿,还不快给蓬莱派的青木掌门行礼!”

青木!白箫如遭雷击。他就是青木?他就是那个跟“李公子”在林中纠缠的青木?她犹自不敢相信,又听沈英杰喝道:“傻丫头,愣着干什么?”

“他不是郎中吗?”

“胡扯!”

白箫见沈英杰在朝自己瞪眼睛,知道他所言非虚,当即抱拳躬身拜谢。待起身,她听见沈英杰在向青木介绍自己:“掌门师弟,你猜这小丫头是谁?她是远樵师叔的独生女。”

青木听到这句,立刻朝她望了过来。白箫只觉得他眼中暖意融融,充满了怜惜,相较之前的冷淡,简直相差十万八千里。

“远樵师叔这些年过得可好?”他低声问道。白箫也不知道他是在问她,还是在问姥爷,便也不敢回答。

沈英杰叹了口气道:“远樵师叔已经在十年前被杀了。”

青木微微蹙眉,对沈英杰做了个请的姿势,两人便在白箫旁边的石椅上坐了下来。接着,沈英杰便将白箫前几天告诉他的事,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青木听得极为认真,从头到尾都没有插嘴。而白箫则乘此机会细细打量这位久仰大名的“青木掌门”。她仍然有些不敢相信,眼前这位青袍男子便是徐永口中的青木,但细细一想,他轻而易举便在谷底接住他们这几个人,内力之强自是常人难以企及。她还记得初相遇时,她曾想用暗器伤他,可是,如此近距离的突击,却被他如赶苍蝇一般轻轻松松地挥开了,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足见其手劲和机变能力非同寻常。还有那日他带着她飞入山洞,她记得在山洞与那片草地之间,有一条宽约二十米的万丈深壑,若没有深不可测的内力和绝世轻功,根本飞不过去,况且还带着她这么个人。如此看来,这位萧瑟中略带几分憔悴的中年郎中,果真就是青木了。

可是,他怎么会在此地?

听义父说,他当年驻扎红筹寺,后来便不见踪影,难道这么多年,他一直盘踞于此?可是,她感觉又不像,因为被褥和垫子都是新的,有两张椅子看上去也像是刚做好不久,莫非,他也是刚到此地?

白箫正在胡思乱想,就听沈英杰在叫她:“箫儿!”

“啊?”

“别犯傻,如今青木掌门在此,你正好可以核实些事。”沈英杰道。

白箫朝青木望去,见他朝自己微微点头。

她一时倒想不出自己该问什么,呆呆地看着青木的脸,过了一会儿,忽然想到一个人,其实自知道眼前这人便是青木之后,她脑中就时时飘过此人的影子。

“掌门大叔有个师妹叫皓月吧?”她道。

听到皓月两字,青木脸上的神情立刻有了一些细微的变化。

“嗯。”他道。

白箫不知道该不该问下去。她朝沈英杰望去,后者鼓励道:“问吧,掌门不会怪罪于你的。”

既如此,我就想什么说什么吧,她心道。

“文镖师当年的最后一趟镖是李公子所托,这趟镖的目的地是江西的红筹寺,而他去了红筹寺后,便被杀害了。据我知道,当年是修善修觉两个道士将文镖师送回镖局的。掌门大叔,你可知道有这件事?”

青木颔首道:“当年的确有人送了个箱子来寺里,箱里有一具男尸和一个破碎的五真碗。”

“那碗碎了?”沈英杰惊问。

“嗯。”青木道,“不过,我一看便知那碗是假的。尸体旁还附一封书信,字很潦草,像是草书。信上说,死者姓文,是个镖师,家住临沂,还说本寺真正的五真碗是他偷的。我本也是半信半疑,可既然信上这么说,便觉得不妨一试,因五真碗确已遗失,于是我便派人将尸体送回,同时向文家人索要五真碗。谁知,那日修善修觉出师不利,回来报说,遭人突袭,不仅没拿回五真碗,最后连那妇人也给人带走了——五真碗乃师父传我的本门至尊法器,却在我手里丢失,我真是愧对师父。”说到这里,他的声音骤然变轻了。

白箫却注意到,他在言谈中,省去了一个人的名字——李纯民。

沈英杰在一旁笑了起来:“掌门师弟,你可知那袭击修善的是何人?”

“何人?”

“正是在下。”

“你?”

“自你让我寻找玄净师伯和皓月的下落后,我便四处查访,不知不觉就到了临沂。我发现皓月不仅女扮男装住在一个宅子里,还跟一个镖师过从甚密,恰好那镖师我也认识。不瞒你说,文镖师的夫人是我师妹。那日夜里,我路过文镖师家,发现他家府门大开,觉得有点蹊跷,便走了进去。没想到,此时你那两个徒弟正在逼迫我师妹交出五真碗,后来他们还真的在文镖师小女儿的房间里找到了它。他们说文家对蓬莱派的圣物不敬,要对我师妹行黥面之刑,我实在看不下去了,只能出手。唉!我也知道那碗是蓬莱派的圣物,若是偷窃或打碎,须被处死,若是玷污便须施黥面之刑,可那毕竟是我师妹,我怎能眼看她受辱?”沈英杰说到此朝青木抱拳,低头道,“在下深知犯了蓬莱派门规,还请掌门责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