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可待成追击 第三章 梦中做梦(第2/2页)

“他把林儿领入道房,跟乡里患这次‘惊魇症’的人一并作法破邪,三天后门开,林儿已复元了。”“哦。”方柔激双眉一剔。

纳兰却接问下去:“李神相救了杨公子,你们可有谢礼?”“有。我们为表寸心,捐给了‘青羊宫’一个偏殿。”杨半半见两人均有不豫之色,便笑道:“只要能真的治好犬子,我都认为值得。金钱身外物也,算得了什么!你看,我的孩子而今生龙活此,还在青羊宫丹房认识个鸡公岭大户殷老板的掌上明珠,下个月初八,他们就要联婚了!“你当然是金钱身外物了!既然已倚附阉党,就算是个不错的官,天良未泯,但也怕手头没钱:只不过,他们所花的,都是老百姓的民脂民膏,自然用不着心疼肉痛了!

方柔激心想。

他颇不以为然。

只听纳兰也敷衍的说:“啊,联婚了,那可真是可喜可贺呀。”他大概也是心里盘算着什么吧?

当他们去到鸡公岭,果然听说殷大户的女儿殷珍珍的“恶魇症”亦已治好了。也是给“青羊宫”的“布衣神相”医好的。一时间,到处传得沸沸扬扬,人人都说“神相”李布衣是“再世神仙下凡来”,人人都去“青羊宫”瞻拜。“青羊宫”香火鼎盛,人潮汹涌。

鸡公岭和十字店原都属牛肝乡范围,只一南一北,遥遥相对,青羊宫恰在其中。方柔激冷笑道:“这位李神相,可真是再世华陀,妙手神仙!现在,老弟,病人都好了,咱们这两个都会拿剑杀人的,也没事好干了吧?”“有。”

“说。”

“咱们去探看殷珍珍殷姑娘。”

“你与她相识?”

“不。”

“跟殷大户较熟?”

“素未谋面。”

“那怎么去看人家的大闺女?”

“这是你最拿手的好戏,会难得倒你吗?”纳兰促挟地道:“拿出你当日看徐小泥徐姑娘的身手,阁下连皇后娘娘也说见就见呢!”的确,在方柔激未识宋眠花之前,好色张狂。有次因慕歌女徐小泥艳色,星夜越垣,在她香国榻边痴看伊之睡姿,看了一夜,但不及于乱。纳兰重提往事,是要藉以使方柔激“重振雄风”。

不过,这一句话却反而使方柔激又想起宋眠花。亡妻,亡妻,仍像一朵不眠之花,追击着伤心的他。

她是向着烛光睡的,相当稚气。

灯火未灭,可见她还是犹有余悸。

方柔激看见了这美丽女子的睡,终于灯光点上了他的眼光。眼光光。

纳兰了然于心,不禁窃笑。

色鬼就是色鬼。

柔和的烛光下,殷珍珍的甜靥犹如一只幸福的小猫。杨公子能要得这样一位温顺清纯的女子,真是幸运。方柔激走上前去,趋近。

纳兰几乎要喝止、制止他了。

方柔激忽然转头,点了点头。

纳兰跟他相交多年,知道他的意思,那是:

出去再说。

到了殷府之外,方柔激开门见山的就道:“我知道你带我去看杨林林和殷珍珍的用意了。”纳兰道:“你看出了什么?”

“我看过他们的气息和脸色,不是着了蛊,就是中过毒来;”方柔激冷冷道:“所以,他们的遭遇,与其说是鬼神之力,不如说是高手所为!”“而且,他们有几处穴位,都留有暗痕;”纳兰知晓方柔激对人之气、势判别,天生一流,但对打穴封脉的本领,却向来是较弱的一环,“他们遭受隔空打穴,但并不自知打穴的人想必是个绝对高手,手法也十分诡异,才能制造出那么奇诡的梦魇来。”

方柔激道:“……杨林林在发恶梦之前,曾去过青羊宫赶花会。”“殷珍珍是青羊宫的上契信女,这种大节日也必定会到场。”“莫非是……?”

纳兰点头。

“这种打穴手法,不是制人,也非杀人,但却能令人持续发生恶梦,看来,非云南‘人头幡’蛊术一脉,就是‘下三滥’何家一支。”方柔激双眉一展:“也就是说,这样一个人物,现在已来了牛肝乡。”“问题是在他这样做,为的是什么呢?他也的确冶好了杨、殷二人,并撮合了他们的好事。如果为了藉此以验他的法力无边,搏取声名,或为了两家重酬,这种江湖术士,诳语讹骗,在所难免,不过,一旦尝过甜头,会否变本加厉呢?要是另有目的,这可教人费疑了!再说,这般作为,这种事,看来决不会是名动天下、济世为怀的‘神相’李布衣所为,那么,这个冒充李神相,是何居心呢?”方柔激问了一句:“听说你曾拜过李布衣为师?”“是,他也教过我很短的一段时期。”纳兰正色道,“所以,我知道,恩师是向不受礼的。”“这些,自然要咱们一一去查个水落石出了。”方柔激忽想起什么似的,叫道,“不对!”

“什么不对?”

“还有一种可能。”

“?”

“假使完全以蛊术禁制,或是奇经打穴,杨、殷二人频发恶梦,这个是说得通的。可是,他醒来的时候却身上染血而他的双亲在旁目睹他确是衣衫沾血血从何来?”“况且,据说殷小姐惊梦之际,身上也留有秽物;”纳兰沉吟道:“所以说,这件事幽玄诡奇,不但可能是有人设好的圈套,甚至所谓受害人,也可能有份参与布局。”“那么,”方柔激舒了一口气,负手望中天皓月他眼里也非常月色,“剩下来的,便是要查出他们为何要这样做了。”B纳兰瞥了他一眼,只见他双眸带点惘然、有点恼色,不知他在想些什么。其实,这时候,方柔激正在想着房里春睡的姑娘,月光大概也透过窗檽,照在她杏靥上吧?她脸上想必也非常月色。其实,人生也不外是一梦,所谓做梦,不过是梦中做梦而已。是不是每事都有必要查个分明呢?

方柔激正心随月光。

看那女子的酣睡,大概也正梦到什么吧!正梦见什么呢?噫,那想必是非常绮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