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百花洲

过了三天,有人快马送来了一封信,那送信来的人缚蓝色护手,英悍精壮,正是平一君的门人。

平一君的门人,送来的当然是平一君的信。

劫飞劫见是平一君的信,一颗心忐忑狂跳,拆阅后,又读了一遍,谢了来使,送出门后,扶柱哈哈大笑不已。

众人都急于知悉书信内容,劫飞劫尽是大笑不语。此际牛重山、盖胜豪已死,凭青城之力,已未必是劫飞劫等三人之敌,徐虚怀等心中恚怒,却都不敢造次,只得耐心等候。

终于劫飞劫笑说,“你道平一君来函作什么?”

众人面面相觑,只待他说下去。若是盖胜豪在,早已老实不客气地催促,牛重山在,则非捶桌子不可。幸好才顿了片刻,劫飞劫便道出了原委:“平一君来信说我们平青云谱之寇,定庞一霸之乱,大大有功,所以会主推荐我们入‘功术院’,至于‘侠少’之名衔嘛……”

众人一齐伸长了颈,瞪大双眼,劫飞劫笑骂道:“瞧瞧瞧,小小一个侠名,你们就似引颈就宰一般德性儿!”

众人心里也暗骂:若不是你先看了,还不是一样猴急!

幸好劫飞劫也过于兴奋,无心讪骂下去,按着道:“平一君信上说:‘侠少’名头,保我们不难,然平一君有事相求……”

寿英忍不住问道:“什么事?”

劫飞劫游目一巡,满脸春风地道:“现在平一君家里,来了位恶客。”

寿英等均莫名其妙。劫飞劫道:“平一君有位客人,忽然发了狂,见色心起,抓住平一君的闺女,说什么也不放;平一君也不让他们走出平家庄一步,两方僵持不下……嘿嘿嘿,往下的,就要靠我们了。”

滕起义不禁喃喃地加问了一句:“什么要靠我们了?”

劫飞劫趋势喝了一声:“这都不懂,蠢材!”

滕起义的脸色,变了一下,但立即垂手应道:“是。”

劫飞劫看在眼里,却佯作不知,道:“那是平一君门下熟客,所以平一君无法救他的宝贝女儿回来……我们去,比较不受怀疑,或许能一击奏效。”

秦焉横问:“是什么人那般厉害,竟制得住平一君的女儿,连平一君都奈何不了他?”

秦焉横的话和他的刀一般有分量,劫飞劫不好不答,便道:“舍长房。”

众人不敢置信地道:“舍长房?!”

饶月半诧问:“‘神经刀’舍长房?!”

劫飞劫点了点头。

徐虚怀皱眉道:“舍长房不就是平家庄的二庄主么……怎会”

劫飞劫一扬手中信柬,道:“这是里面所写的……我也是想不透。”

“哥哥,”徐鹤龄不怀好意地笑了笑,向徐虚怀道,”其实这也不奇,二庄主暗恋大小姐已久,想染指又碍着老头子,只好用强了,谁料平一君来真的……要不是‘家丑不可外扬’,平一君怎会用到我们一这些初出茅庐的‘小子’?”

徐虚怀颔首道:“说的有理。”

寿英喜道:“这样的大好时机,不可放过。”

秦焉横却道:“看来这事也不简单……连平一君都要请援手的事儿……还是小心点儿好。”

徐鹤龄和饶月半都感无稽,一个道,“哎呀!连庞一霸都教咱们给掀翻了,还怕个什么劲儿!”

一个说:“不干白不干!”

但秦焉横的话却使劫飞劫心中一醒,他本来不想关贫贱去抢功,但回心一想,平一君武功绝不在庞一霸之下,也要请救兵,只怕舍长房的武功决差不了哪里去,有关贫贱,可替自己打前锋,当下便堆起笑脸,向关贫贱笑笑吟吟地道:“这一趟,关老弟是非去不可了。”

关贫贱心情很郁闷,不知答应是好,还是不答应,只瞥见滕起义不住向他猛颔首示意。徐虚怀见关贫贱犹豫不决,他和劫飞劫一般心思,便道:“舍长房掳劫人家闺女,罪大恶极,关师弟侠骨仁心,自没理由见死不救……何况舍长房是个硬爪子,师弟不去,难道巴巴的由得师兄们去拼命么?”

关贫贱一听,便点了头。劫飞劫:徐虚怀二人对望一眼,皆脸有喜色。他们自庞家堡一役后,已确知关贫贱是他们里面武功最卓绝者,关贫贱若去,他们如吃了一颗定心丸。

这时只饶月半笑嘻嘻地自言自语道:“没料到这番战斗下来,哈!哈!名利双收……‘功术院’有了地位,‘侠少’的名头也坐稳了,连平一君都有事求咱们,万一……勇救美人,护花有功,嘿嘿,郎才女貌,达啦哩地达……”最后他唱的是婚礼时的唢呐奏乐。

平一君之女平婉儿,是武林中有数的美女之一。不少武林中的年轻侠士,趋之若骛,但都未受青睐,而今这大好时机,怎可放过?既在官方有功,又占领庞家堡,再成为了平一君的乘龙快婿,天下尚有何事不可作?尚有何取不可为?……此刻劫飞劫、徐虚怀、秦焉横,徐鹤龄,饶月半、滕起义等人所想的,竟都和寿英近乎一样。

百花洲在南昌大湖,是水泽之乡。

太湖又名东湖,广十里二百二十步,湖水清澈,直连赣江,后来湖面淤塞,分成东、南、西、北四湖,湖中洲渚断续,最大的就是百花洲。

走了不久,只见前面有一辆装饰得豪华的马车,车后跟有随从八人,四男四女。跟在车后,脸上露出疲态,满身灰尘。那马车足有房子般大,四个赶马的家丁,也涎着脸并不忙于赶路,车中传来尽是狎笑之声。

众人一看,只见那些随从、婢仆、家丁,都是汉人,而车内剧烈抖荡着,隐约有嬉戏之声,劫飞劫等听得那男声是蒙古语音,便绕过去张望,一个汉人管家模样的人呼道:“贼头贼脑的,看啥看的!”

寿英忙走马凑前,赔笑道:“我说老丈啊,里面是哪个官家爷儿,忒也威风的。”

那总管撇起嘴一副妄自尊大的模样儿,不屑地道:“车里是忽图,是市舶司大人之第十九位干侄儿.岂是你识得!”

“市舶司”是元人通商船舶的管理处,至于这第十九位的侄儿-而且还是干侄儿都有抖不完的威风,花不完的财富。在当时,最穷最贱的,还是在中原地区土生土长的中国人。寿英听了。微微一笑,勒马让开,这时里面一人胡嚷着探身出来,正正反反给了那总管七八个耳括子,用蒙古语骂道:“你在外边吵什么?打扰了爷们的兴头,看我不斩了你全家!”

那总管抚着被掴得肿起老大一块的脸皮,苦着脸不敢声张,只狠狠地瞪了寿英他们一眼,样态却恭顺得像夹着尾巴的狗。

这时只见一双涂满凤仙花汁丹蔻的手,咿唔着把蒙古人给拖回去,用生硬的汉语学着蒙语道:“唔,你气个什么嘛,让奴家跟你消消……”狎笑之声又不住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