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阁楼中的人(第3/3页)

关贫贱在此情此景,不退反进,使舍长房刀法威力大打折扣,处处施展不灵便;舍长房虽胜在力大,但关贫贱也优在剑快,两人以生平绝学互击,一时斗得个旗鼓相当,难分轩轾。

只是如此打下去,舍长房纵有过人气力,也有用完的时候。

打到后来,他的鼻孔呼噜呼噜地一吸一呼,快得似风箱般的,声音却似火炉,关贫贱的剑,意走轻灵,反而一剑密过一剑,初时他所使的剑式,仍不免为青城剑法所拘,但斗得酣时,剑法也熟练了,用的是青城剑法的招式,创的是自己新意,熟更生巧,舍长房只感觉到那一柄灵若游龙的剑,围绕着自己的大刀,就是小刀,这样割削下去,终究也会劈倒大树!

舍长房越发支持不住。骤然之间,眼前人影,顿失影踪,舍长房收势不住,还虚发了三刀,身子空打了个旋,耳际听到关贫贱说:“前辈高明,在下承让,我俩无怨无仇,何必苦苦相逼?”

舍长房定了一定神,关贫贱抱拳又道:“前辈一时胡涂的事,请出来自己和平老前辈说清楚去……我把这位姑娘带走。”

原来阁楼里还有一名婢女,眼睛一闪一亮,关贫贱听得平守硕说婢女名叫小初,也是舍长房强掳了来的,故此立意将之救出。

当下左手轻托那婢女肘部,只觉那女子的衣袖绸质极柔软,摸上去很舒服,关贫贱无暇多想,疾道:“走!”

舍长房吼道:“想走?!没那么容易!”

关贫贱也不去理睬他,径自扶托那婢女就走,蓦然之间,手腕一麻,已遭人扣住。

关贫贱此惊当真是非同小可,忙全力一挣,但背后又一缕阴风袭来,点中了他的“意喜”、“膈俞”二穴,当时全身一震,如遭电击,心叫:苦也……这时一股强风当头斩下,知是舍长房大刀下劈,知无幸理,忽听一女声急叫:“慢……”只觉“浮白穴”给人重击一下,一时间眼前尽黑,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当他再醒来的时候,脑门出奇的痛,脸上也肿起了个大包,他摸摸脸,再摸摸头,再四周看看,黑沉沉的,他身上也凉飒飒的,也不知是人间,还是地狱?

他闭上了眼睛,甩了甩头,想要自己清醒过来,这一甩首间,他却忆起了田里辛苦耕作的老爹爹,那被风吹日晒下干皱斑点的背,心中一酸,不觉淌下泪来。

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可以看见些微光辉,自那高高的窗棂上透进来:大概是星辉吧?那这里还是人间了,他想。忽然间,他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这间屋里,不只是他一个人!

他立刻翻坐起来,厉声问:“谁?!”

忽听“嗤”地一笑,一张小巧的脸,在星辉的微芒里出现,像灵狐一般,也美也神秘。

“没想到关少侠会哭。”

关贫贱脸上一热,只隐约看见,这女子两眸像星子一般眨亮着,眉毛弯弯,似春水远山,而在那么黯的夜里,牙齿白得像两排小小的贝。

关贫贱失笑道:“你……”记起她便是阁楼里的婢女,好像叫做小初,那时全力在应战,没看清楚、原来是这么一个女孩子。忽又想起自己上身赤膊,忙抓起了被子。

那女子又“嗤”地一笑:“关少侠是江湖汉子,不必拘这些俗礼。”

关贫贱只觉双颊好像浸在汤里,快热熟了,偏又找不到话来说,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一句:“这里是哪里?”

那女子也一怔:“什么这里那里?”

关贫贱勉力清清喉咙,道:“哦,哦,敢问姑娘……这里是什么地方?”

那女子举起袖,掩嘴笑了一下,忍竣道:“你看你……少侠到了哪里,也不知道么?”

关贫贱只觉得这女子乍嗔乍颦,好看极了,第一他从来没有看见过这么美的女子,第二他根本就没有见过几个女子,纵见着了也没留心,却不知道女子原来可以这般美法,当时痴痴看着,也忘了回答。

那女子见他这般相望,神容一整,道:“少侠。”

关贫贱如梦初觉,猛想起自己如此失仪,心中所思又张狂无礼,反手一掌,掴在脸上,他脸上“浮白穴”本就受伤,他这一掌又拍得极重,这下直痛得他金星直冒,但咬紧牙根,不叫出声来。

那女子见他无缘无故打了自己一掌,大为诧异地问:“少侠,你这是干什么!”

关贫贱道:“我见到姑娘这般……便禁不住要看,冒犯了你,所以罚自己耳光……”说着无限赧然,从耳根子直红到脖子去,幸在黑色里微光中看不出来。

那女子见关贫贱掴了自己一记耳光,连脸都渐渐肿了起来,知下手不轻,却原来是为了这般事儿,便忍不住又“嘻”地一笑,笑时袖子掩看脸,其实心中却也感动起来。

半晌,关贫贱也不知说些什么好,只好看着那袖子,只听女子幽幽地道,“其实……少侠不必如此……”

关贫贱凝定心神,气沉丹田,心中不断警醒自己:关贫贱,关贫贱,你是男子汉大大夫,心中就要光明磊落,不可以胡思,不可以乱想……如此反复地念着,心中倒坦荡起来了,挪动了一下,问:“刚才……我问了什么?”

那女子媚然一笑:“少侠问了什么,自己记不住么?却来问我。”

关贫贱“啊”了一声,说:“对了,刚才我请教姑娘:我在何处?”

那女子笑意盈盈:“少侠闯进什么地方来,便没有从那地方离开过。”

关贫贱听得一震,失声道:“我……现在还在琴心馆!”

那女子轻轻点了点头。